看着顾挽澜一脸的俏皮样儿，程远山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刚才在课堂上，自己一时有感而发的言论，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问：“那你想到什么了吗？”

顾挽澜把好看的眉头揉成一团，咬了咬唇瓣没有说话。

看着女孩儿可怜兮兮的样子，程远山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她那柔顺的秀发，有些无奈地开口：“跟我来！”

顾挽澜连忙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衣服，快步跟在程远山的身后，嘴角在不知不觉间微微扬起，不知为什么，虽然前不久程远山还当众批评了她，可她的心里就是提不起对他的一点儿讨厌。

程远山在绿树包围的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示意顾挽澜看过去。

那是这座校园里特有的产物，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碑，整洁光滑的花岗岩为底，用鲜红的楷书字体铭刻着一句法律名言：

“法律是一切人类智慧聪明的结晶，包括一切社会思想和道德。——柏拉图”

顾挽澜默默地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扭头又皱着眉看向程远山，一副迷路小白兔的样子。

程远山看着那副样子，虽然依旧是一贯严肃的扑克脸，却多了些柔的笑意，他耐心地向她解释说：“你真的很幸运啊，在对未来没有规划的时候，选学了法律，一门现代社会生存最基本的学科，包含着千百年人类智慧结晶的学科，你可以没想到将来要做什么，但是先认真地把这门课程学完，带着足够的耐心，足够的专心，去对待它；无论将来要做什么，它都将帮你走得更顺些……明白吗？”

看看顾挽澜还是一副不能开悟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不知怎的，程远山再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没了往日的严肃与稳重，宛如雪后初晴的青山，晶亮亮的在阳光下晃人眼睛。

笑了许久，他方才感到有些失态，以拳挡唇，轻轻咳了一声，缓缓地说：“看上去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原来是个笨丫头啊，如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既然选择了这门专业，就认真去学！”

顾挽澜眨眨眼：“学什么？”

“开学这么久了，还问我学什么？”程远山感觉自己真要被气吐血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学生，“进了这所大学，就该珍惜这个机会，既然选了这门专业，就要好好上课，不能逃课，也不能上课的时候睡觉，明白吗？”

顾挽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原来自己那些小动作一个也没逃过程老师的法眼啊，“哦……”她又换了一副懵懂的表情，歪头又想了想才慢慢悠悠地问：“我有点笨，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了……唔……”程远山没忘记自己教书育人的身份，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但转念扳着脸认真地看看顾挽澜，她依然一副小白兔的样子，可他却有种好像被她算计了的错觉，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没问题！”

“呵呵，那我就先谢谢程老师了！”顾挽澜马上很认真地冲着程远山就是一鞠躬，还真是那么像模像样的。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程远山总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似的。他略微沉吟，又恢复平时的严肃冷峻模样，扳着脸说，“那你该干什么就什么去吧，我也先走了。”他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与这个丫头纠缠了这么久，连忙急匆匆地走了。

顾挽澜站在原地，直到程远山的身影完全消失，嘴角轻扬，又使劲儿地盯着那段苍劲有力的名言看了一会儿，才满意地踱着步子离开。

顾挽澜在校园里无所事是地晃了一天，太阳落山才回到宿舍。其他三位舍友都已经回来了，在各自忙着。

顾挽澜的宿舍一共住了四位女生，虽然各自有些小性格，总体上大家的相处还算说得过去，自开学以来相处融洽。

顾挽澜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袋衣服，正是早晨那个男生莫名其妙硬赔给她的那件，已经被何穗穗带回来了。她叹了口气，打开仔细一看，竟还真是和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脏掉的衬衫完全一样，不禁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他是给你买的山寨版吗？”罗小莉长了一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外表，性子却是几个人中最直爽了，带着浓浓的八卦情趣，也问出了另外二只的想法。

其实从顾挽澜一进门，她就感觉到屋子里扑面而来的八卦氛围，看看一屋的好姐妹，虽然假装在各自忙着，都在偷瞄着自己进门时看这件衣服的动作。

“瞎说什么呢，是真的哦，尺码都完全正确，绝对是一样的！”陈炜是时尚达人，上至经典名品，下至大众品牌，无一不精，只须一眼就可以鉴定出衣服是否具有真实合法的身份。

何穗穗也在一边敲着边鼓，“不错嘛，挺细心的哦，什么时候的情况，速度可够快的，也不让我们帮你把把关！”

“瞎想什么呢，你们都是写小说的吧，这么多想法？”顾挽澜有些好笑，就知道这事能被她们八卦，于是简单地把早晨的意外讲了一遍。说实话，真的没什么可讲的。

“哦，这么简单呀？”罗小莉还不肯放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有没有可能发展呢？毕竟能马上买件新的追到教室来赔你，还是一个很有心的好同志嘛！”

“好同志？小莉还真是可爱呢！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陈炜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了一下其他三位，清了清喉咙开始展示一贯够深度的专业知识，“他就是咱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大名鼎鼎的校草徐有终啊！”

徐有终，经济系的风云人物，在读研二，据说个性张扬无比，专业知识突出，头脑灵活、思路敏捷，被学校破格录取，在各种辩论大赛中，更是常胜将军——这是何穗穗对于这个名字所了解的信息。

徐有终，著名校草人物，身边总有各种女生陪伴，注意必须加杰出两字做修饰，徐有终的女朋友可能是身材杰出，可能是相貌杰出，或样样杰出，徐有终的女友队伍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并且有继续持续的可能。至于是美女追他，还是他追美女就不得而知了。——这是罗小莉对于这个名字所知道的信息。

徐有终，就是一大蠢货，空有一副好皮相的烂人！——这就是陈炜对这个名字最直接的评价！“烂人”一词是陈炜对极度讨厌的人的最高评价了。

什么情况？分明是饱含着个人情绪的非官方信息！灵敏的众三八们一下子就嗅出了这个评价中的八卦信息，借着灯已经熄了的黑暗，尽力平稳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小心地发问：“有什么姐妹们还不了解的信息拿出来分享一下呗。”

陈炜瞟了一眼在黑暗中烁烁放光的八卦之眼，最后将目光停在顾挽澜的身上，缓缓说道：“珍爱自己，远离徐有终！”

“什么情况嘛，来点实质性的猛料啊！”罗小莉撒着习惯性的小娇，急着追问。

“哎，一言难尽啊！总而言知，你们不要被那副好看的皮相欺骗了，那人绝对是一个烂人。”陈炜似乎对徐有终有说不出的讨厌，总不忘把认为世上最恶毒的形容词与他联系起来。

“那个人啊，别看他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实则就是垃圾，从幼儿园开始就骗小女生的糖吃，再后来，随着年纪大了，就开始欺骗、玩弄女孩子的感情啊，感情……”

“我怎么觉得那么可爱呢，呵呵，那个样子来骗我也不错啊！”萝小莉一点也不辜负她的名字，一副小萝莉的样子在黑暗中花痴一把。

“幼稚的傻瓜！就是有太多的女孩子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啊，前赴后继的，才导致像他这种人总是很有行情！”骨子里的顾挽澜还是不太看得惯这种骗人感情的人。

“对极了啊！澜儿啊，还是你聪明！”陈炜有种终于找到知音的感觉，继续讲故事：“他的成长经历，就是让无数女生心碎的历程！”

“就住我隔壁的姐姐，从小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妈眼中我毕生学习的榜样，在她高中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妖孽，然后年少无知，被他的一副好皮相迷惑，一门心思的和他共浴爱河，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姐姐那叫一个好，每天早晨便在楼下等，华灯初上携手而归，真是满足了我对文艺小说男主角的全部幻想，各中恋爱中的甜蜜情节，你们可以参考一下爱情小说相关内容，自己脑补一下吧……当当……注意，注意，BUT，but来了，没多久，以上情节又在他与另外一位女孩子身上重现，而我那榜样姐跑到他身边，想尽办法求着挽回时，他很绅士地与之表明态度，很原则地保持距离……我呸他的绅士，我呸他的距离，早干什么去了，没追上人家那会儿，怎么没见他那么讲原则……”

陈炜满面怒火扑面而来，那表情根本不是在讲一段关于爱的往事，倒像是在讲一段久远的江湖仇杀！

在她恶狠狠地咽了横飞的口水，顺了顺气后，继续开始八卦，“那段日子对那姐姐来说，可真是痛不欲生啊，那时刚好是她准备高考的时候，可是她却……哎……”说到这里陈炜没办法继续讲下去，但浓浓的悲伤情绪充斥全身。

一时间竟没人接话，或许在脑补这段狗血的爱情，或许在默默地鞭笞徐有终的花心，或许在警告自己要珍惜生命……

但此时的顾挽澜却根本无心思考这个故事，伴着窗外的虫鸣和隐约的学生说话的声音，白天在石碑下的那段情景蓦然浮现。程远山的话，程远山的表情，程远山的眼睛，像极了辽阔海面的灯塔，为夜行的航船指点着方向，而自己便是那努力驶向灯塔的客船。

程远山，山虽然在遥远的地方，但并不妨碍登山者长途跋涉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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