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刺鼻,我站在肾内科诊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黎希在里面做检查,门上的磨砂玻璃映出她模糊的侧影,瘦得几乎能被一阵风吹走。
"黎希家属!"护士推门出来,我急忙迎上去。
"医生请家属进去。"
诊室里,黎希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她的手腕细得能看见淡蓝色的血管,病号服领口处露出突兀的锁骨。
才半年时间,我活泼开朗的妹妹就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
"你是患者的姐姐?"
戴着金丝眼镜的刘医生翻看检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是的,我是黎宛。"
我拉过椅子坐在黎希旁边,悄悄握住她冰凉的手。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患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恶化更快。肌酐值已经达到987μmol/L,肾脏功能基本丧失。"
"那那怎么办?"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必须尽快进行肾移植手术,否则"
医生的目光在黎希脸上停留了一秒:"按照这个发展速度,可能撑不过今年冬天。"
我耳边嗡的一声,黎希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颤抖着。
"医生,我听说亲属间可以捐肾"我听见自己说。
"姐!"
黎希猛地转头看我,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不行!你难道不知道少一颗肾对你有多大影响吗?"
"别傻了,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
"请问需要做哪些检查?我想尽快安排。"我转向医生。
刘医生点点头:"确实可以考虑亲属活体移植,你们是姐妹,配型成功率较高。不过捐献者需要接受全面评估,确保身体状况允许。"
我捏了捏黎希的手:"我们血型相同,从小连感冒都一起得,肾脏肯定也合得来……"
走出诊室时,黎希眼眶一直红着,低着头走路。
走廊的灯光照在她稀疏的发顶上,那里已经能看到头皮,半年前她还留着齐腰的长发,为了化疗才剪成现在这样参差不齐的短发。
"我给妈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
黎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等回家再说吧。"
我明白她的顾虑,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弟弟黎烨身上。
黎希确诊这半年,母亲来医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医院门口,我叫了辆出租车,黎希靠在我肩上。
车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皮肤下细小的血管。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姐,我害怕。"她突然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搂紧她的肩膀:"怕什么?"
"姐我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沉在水里,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来。"她的声音嘶哑。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我怕死,真的怕可是"
"医生说捐献后至少要休养三个月,而且以后你都不能太劳累。姐,你的未来怎么办?"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
我捧住她凹陷的脸颊,触手是一片湿凉。
她的瞳孔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黑,里面盛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我的愧疚。
"听着,我的未来清单第一条,就是看着我的小妹妹活到八十岁,变成一个爱跳广场舞的烦人老太太。"我抵着她的额头。
黎希的眼泪终于决堤,嚎啕大哭:"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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