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的月光像一层银纱,轻轻笼罩着太液池。云初晴借着赏月的由头独自来到池畔,手指轻颤着将绢纸塞入假山第三道石缝。那纸上细细描绘着宫中禁卫换防的时辰与路线,墨迹里掺了云相特制的药水,遇水方显。
"爱妃好雅兴。"
温润的嗓音在耳后响起时,云初晴惊得险些跌入池中。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萧景琰身上清冽的药香瞬间将她包围。他今日未着龙袍,只披了件素白狐裘,月光下整个人仿佛透明的一般,唯有那双眼睛黑得摄人心魄。
"陛、陛下…"云初晴慌忙要跪,却被他牢牢扣住手腕。
"嘘——"萧景琰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脉搏,那里正跳得飞快,"朕听见池里有锦鲤跃水,想着来喂些食,不想遇见爱妃。"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拂过她耳垂,惊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云初晴强自镇定:"臣妾…臣妾是来…"
"赏月?"萧景琰轻笑,忽然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梅。那指尖顺着她的颈侧缓缓下滑,最后停在跳动的颈动脉处,"三月的夜风最伤人,爱妃穿得太单薄了。"
他的指尖冰凉,却让云初晴浑身发烫。就在她几乎要脱口告罪时,萧景琰突然凑近她耳畔:"下次传信,记得用隐墨。"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普通烛火一烤就能显形,太危险了。"
云初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萧景琰却已退开半步,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心——正是她方才藏好的绢纸。月光下能清晰看见,纸角多了一行:"戌时三刻,西华门守将换为裴昭。"
"回吧。"萧景琰拢了拢狐裘,咳嗽两声,"要下雨了。"
果然,她刚回到长春宫,天际就滚过闷雷。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叩门。云初晴蜷在锦被里,却觉得浑身发烫。她想起萧景琰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他指尖的温度,想起他唇畔似有若无的笑…
子时刚过,她开始发高热。恍惚间似乎有宫人进进出出,汤药换了一碗又一碗,却怎么也压不下体内那把火。在某个意识模糊的瞬间,她听见殿门被猛地推开,接着是青竹的惊呼:"陛下!这不合规矩——"
"都退下。"
这声音像一泓清泉注入混沌。云初晴努力睁开眼,看见萧景琰只穿着素白中衣站在榻前。他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冒雨而来。更让她震惊的是,皇帝身后还跟着裴昭,那侍卫统领手里提着药箱,面色凝重。
"烧成这样…"萧景琰冰凉的手贴上她的额头,眉头紧锁,"去煎一剂白虎汤来。"
接下来的记忆断断续续。她记得萧景琰亲手拧了冰帕子为她敷额,记得他扶起她喂药时手臂沉稳的力道,记得他低声哼唱的童谣——那是江南一带哄孩子用的调子,她幼时在街头乞讨时常听妇人们唱。
最清晰的是夜半时分,她高热稍退,看见萧景琰靠在床柱上小憩。月光透过纱窗,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那一刻,云初晴忽然想起民间关于皇帝的传闻——都说永和帝活不过二十五岁。
天光微亮时,她彻底清醒过来。殿内只剩她一人,枕边放着枝带露的白梅。花蕊间夹着张字条,上面是萧景琰清峻的字迹:"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云初晴将梅枝贴近鼻尖,忽然发现花瓣上有一道极浅的牙印。她鬼使神差地抚上自己的唇,昨夜朦胧中,似乎有人用嘴渡药给她…
"娘娘!"青竹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早朝时咳血了!太医说是染了风寒…"
茶盏从手中跌落,碎瓷四溅。云初晴望着地上蜿蜒的水痕,突然意识到——那夜太液池畔,萧景琰的狐裘之下,只穿着单薄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