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而今珉国的第五位帝王珉天一已继承先祖大统。这位少年君主的风采丝毫没有被伟大的先辈所盖过,他不仅仅让自己的国家富强起来,同时也致力于富足纳苏和山越两地,而这个在伟大的珉高祖在位时期,也未曾得到实现。当然,这个显著成绩的出现,与珉天一的先辈帝王们的积累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但是这位少年君主在位十三年期间的励精图治、勤勤恳恳的态度也为这个良好结果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天昊十三年,纳苏和山越两地所进贡的岁币较之以前,整整翻了五倍。
依旧是继承先辈传统,少年帝王珉天一在定年号之时,取其自身姓名中的一字和帝后姓名中的一字,帝后秦昊楠,户部尚书秦立之女。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间的唇枪舌战吵得少年帝王珉天一频频扶额揉穴。永远不甘落于下风并且习惯性先发制人的礼部尚书依旧如往常般最先挑起话题。
“陛下!依臣下之见,珉国应当早日立下储君之人选,先秦帝国,因始皇帝未曾及早定下太子之人选,以至于良成沙丘政变这种不可磨灭的大错,而先秦帝国亦是在此大错中所缪订的储君手中,一步步衰退,直至它早早结束了六国大一统的辉煌而灰飞烟灭。”
少年帝王珉天一正坐直了身板,正准备说话,户部尚书一语道出了帝王的心声:“三名皇子皆还年幼,立储当立贤立能!”
六部大臣均不甘示弱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引经据典,企图说服少年帝王能被自己的言辞所吸引动摇,而其中,两朝元老吏部尚书吴尚明近日却一言不发,从早朝伊始,直至结束,他都始终一声不吭。
“吴大人,你对今日早朝所议的立储之时有何看法?”下朝后,吴尚明依旧始终低头一语不发,行色匆匆的往宫门外走,然而却被礼部尚书的话语给拦下。
“对呀,吴大人,可否给阁下们指点迷津,你历经两朝,定当会有不同凡响的高见。”
“是呀,吴大人,今日早朝您可是未曾有只言片语呀?”
因着散朝的官员陆陆续续或主动或被动或好奇的围拢到吴尚明身边,他抬头看了看至交好友户部尚书秦立秦大人,只见秦大人高深莫测的笑着摇摇头,转身便脱离人群朝宫门口走。
看来今日还是得对此言语一两句方能脱身啊,吴尚明苦笑着抬起头,看着众人,一步步朝人群的缺口挪去,
“关于立储之事,陛下自当有所计较。”
等众大臣回过神这只是一句打太极的话语时,我们的吴尚明吴大人早已一溜烟的快步走到了宫门口。
玄云城宫门附近的小贩,今日都是相当纳闷,一名刚刚散朝刚出宫门的官员像是被匪寇追赶一般,快马急鞭,稍稍片刻,便只剩下一骑灰尘消散在街尾。而这位火急火燎风驰电掣般赶路的正是吴尚明,只因家中妻子在育有三子之后,因当时妻子身子羸弱,加之她腹中的胎儿胎位并非像往常那般,便于母体生产。妻子在历经一天一夜的疼痛折腾之后,仍旧未能顺利将孩子生育出来。玄云城从城北到城南知名的大夫、稳婆都被吴尚明请到家中帮忙接生,然而妻子仍旧撕心裂肺的喊疼,而孩子仍旧在妻子肚中。
幸而他曾有所顾忌以求万全,便提早写信给在外从医游历的三弟吴尚昀,恳请他能在妻子生子之时赶回家中,正是他自己的这一举措,挽救了妻子童愿榕和三子吴圻昭的性命。三弟吴尚昀在第二日即时赶到家中,当机立断采取了所有大夫和稳婆以及吴尚明本人都未曾听过的方法,通过在妻子童愿榕肚上划开一道口后,顺利将三子接生。
自那之后,童愿榕的身子元气大伤,在三弟吴尚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的帮助下,身子才日见好转,天昊十二年的时候,妻子被家中大夫诊断出喜脉,而近日亦是妻子的生产之日,恰巧明日为休沐时期,所以吴尚明吴大人能不快马加鞭往家中赶吗。
“大人你可回来了,赶紧去看看夫人吧。”吴府官家吴桂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吴桂,夫人生了没有。”吴尚明听罢,加快步伐赶往后院。
“还没呢,夫人已经疼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刚喝下大夫熬的参汤。”
“三老爷人可曾回来了?”
“三老爷还为赶到家中。”
听闻此话,吴尚明额头又铺下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加快了的步伐却未曾显得凌乱,刚步入内院,耳边便传来妻子疼痛的喊叫声。内室门外的待客之处,城北知名的大夫焦急的商量着对策,眼见吴夫人已生产将近两个时辰,疼痛丝毫未曾减弱。吴尚明进刚刚跨入门中,便径直朝城北最老资历的张大夫走了过去。
“张大夫,我夫人情况可还好啊?”
“吴大人,贵夫人此次所遇的情况与当年孕育吴三少爷时的状况是一模一样啊,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不过如果吴三老爷此时能够在此指点迷津,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呀!”
“吴桂,去宅子大门口守着,若见得三老爷回来,无须通报,径直带过来便是了。”
“好的,老爷,那老奴这便去大门口守着。”
“等等,派个人去把城南好的大夫也请过来,现如今只能想一步走一步了。”
“老爷,城南的大夫早就被鞠大善人家请去了呀,他家夫人恰巧也是今日生产。”
“既然如此,那还是去等三老爷回吧。”
三弟啊,看时辰,你该是差不多快到了吧。刚出门的吴桂转身又跑了进来打断了吴尚明的思绪,“老爷,老爷,三老爷回来啦。”
“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中途赶回时,在江南偶遇故友有难,耽搁了些时日,嫂子可曾还好?”
“三弟啊,赶紧想想法子吧,张大夫刚刚同我说,你嫂子的状况同生育圻昭时一模一样啊。”
“如果这样的话,那大哥你放心便是了,小弟半个时辰后,一定让你抱上第四子。”
听到三弟信誓旦旦的言语后,吴尚明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三弟的医术师从高人,当年能够顺利挽救了妻子和圻昭,如今也应当是可以再显神手的吧。
便见得吴尚昀同几名资深的稳婆一一交代各项事宜,迅速的,稳婆们便又开始忙出忙进了。
“大哥,今日可曾有请古月大夫?”
吴尚昀刚刚说完话,还未得到吴尚明的回答,旁边一名冷冽的女子就走到了吴尚昀身边,“还是同夫人上次生产那般吗?用同样的法子。”
“哎呀,古大夫,你在那就万事俱备了。对,还是用先前的法子,我嫂子这次难产依旧是胎位不正所致啊。”
这位女大夫古月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了然。说吧便在吴尚昀的协助下,忙开了。
日头刚上的时候,一声啼哭真正让吴尚明心中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古大夫,我嫂子可还好,是男是女啊?”
未曾进入内室只在门外吩咐大夫和稳婆如何接生的吴尚昀中气十足的朝着内室问道。
转眼便见得古月抱着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儿出来。“贺喜吴大人,喜得千金。”
“好,好,好,女儿好啊。”吴尚明因着中年得女,且为独女,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激动得失去往常的庄严儒雅风范,一连说三声好。
“对了,古大夫,我夫人可曾安好?”
“吴大人,贵夫人因着生产耗费过多体力,而今已经昏睡过去了,我刚刚还替她把过脉,身子无大碍,只是现下需要安静环境将养将养,让厨房备些夫人平日所喜好的吃食,以便夫人醒来后能够及时进食,早日恢复体力。”
“多谢古大夫的鼎力相助啊,我不胜感激,吴桂。”
“老爷。”吴尚明接过吴桂手中匣子,“古大夫,大恩无以为报,唯有赠你些许薄礼。”说罢,便将诊金匣子递给古月。
“大哥,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是否也该重金酬谢我一翻呢。”
吴尚明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三弟,吴尚昀想要上前讨要诊金的步子硬生生顿住了。
这时,丫鬟来报,说是鞠大善人家的管家鞠泰求见吴大人。
“可曾有说所为何事?”
“回大人,鞠管家未曾提及,只是他形色焦急,此刻正在正厅候着。”
“三弟,你代我送送古大夫,童妈,夫人这边你好生照料着,我去去就来。”吴尚明吩咐完丫鬟婆子后,便抬步往外走。
“古大夫,请!”
“多谢!”
“不知古大夫你师从何处啊,我这个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吴大夫,八年前你问过同样的问题。”
“哈哈……在我家里,也只有你一人会称呼我‘吴大夫’,我说过,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科班出生的大夫。”
“科班与否,与我无关,我只是习惯称呼会医治病人的人为大夫。”
“对了,古大夫,你八年前也未曾回答我那个问题了,而今还是要对此缄默不语麽?”吴尚昀不自觉的往古大夫身旁靠近了些许,古月却也立马疏开了些许。
正当两人为此小小交锋有所尴尬而同时一言不发时,吴府官家吴桂火急火燎的朝他二人跑过来。
“三老爷,古大夫,请留步,我家大人请二位到前厅,有要事相商。”
“大哥唤我过去,可知是何事?”
“老奴只知是为着鞠大善人家夫人难产之事。”
吴尚昀向吴桂文化的间隙中,古月已经径自迈开步子先行而去了。吴尚昀见罢,笑了笑,也拔腿追了上去。可怜的吴老管家刚跑完气还未喘匀,只得接着掉头气喘吁吁的跟上。
看着丫鬟们引着吴家三老爷和古大夫就坐后,鞠泰脸上焦急的神色丝毫未曾减少,只待丫鬟们上完茶,吴尚明方才开口道来请吴尚昀和古月所要相商之事。
“古大夫,三弟,这位是城南鞠然鞠大善人家的管家,他今日拜访,是希望二位能去帮他家夫人接生,据他所说,他家夫人从昨晚子时开始发作,如今仍旧未能将腹中胎儿育出。”
“是啊,三老爷,古大夫,老奴恳请二位救救我家夫人吧,老爷和夫人都到如今这把岁数了,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孩纸,城南的大夫都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下一个,可怜而我家夫人一片苦心,一直喊着要保腹中胎儿,只是我家老爷哪里有下得起那个狠心呢。”鞠泰说到动容之处,老泪纵横。
“三弟,我同鞠大善人还有所交情,我就先替你答应了,至于古大夫……”
吴尚明的话还未说完,古月便已经先众人一步起身往外走。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
吴尚昀无奈的朝着他大哥笑了笑,也就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加一句:“大哥,这下你可真的给我诊金了,这可不是家事。”
“你个财迷,还不赶紧跟上古大夫,鞠然家财万贯,你若帮了他的忙,定是不会亏待你的。”吴尚明好气又好笑的瞪了自己三弟一眼。
“老奴多谢吴大人了,我家老爷估计已经很焦急了,我这就先告辞了。”
吴尚明朝着鞠府管家挥挥手,待到众人的身形都走远了,他便转身朝内院走去。
刚准备跨入内室,童妈便迎了出来。
“老爷,夫人还睡着呢,四小姐刚擦完身子,在奶妈处。”童妈估计是怕吵醒自家小姐,也就是吴夫人,说话的声音较之平日很是低沉了些。
“行吧,我进去看看夫人,稍后便去吏部。你们好生看着夫人。”
“老爷,您放心吧,婢子知晓的,伺候夫人月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嗯。”
吴尚明进入内室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因着妻子平日入睡得浅,便也不敢离太近,远远的瞅了几眼,便也就赶着务工了。
酉时,吴夫人这才悠悠转醒,果然如古月所料,童愿榕醒来后边招来随身丫鬟翠儿,罗列了一些她平日所偏爱的吃食。
而此刻吴尚明也从吏部赶往家中,想到妻子给自己添了一枚宝贵千金,他便晓得合不拢嘴。这可是自己和妻子继长子出生后一直盼星星盼月亮似的,而始终没盼到的。吴尚明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马,一边想着给女儿起个什么名儿。蓦地,灵光一现,既然是自己和妻子期盼已久心仪已久的女儿,取“仪”字,随着三个儿子的“昭”字。吴仪昭,对就这个名儿,吴尚明越想越兴奋,便给心爱的马儿抽了一鞭,心急想回到家中同妻子分享此见地。
“大哥!”
吴尚明的马儿刚撒开蹄子准备跑起来时,后边便传来吴尚昀的声音。吴尚明便收紧缰绳,等着自家三弟赶上来。
“呼呼~大哥,你怎么见到我后就撒开蹄子准备跑呢,是怕我找你索要诊金吗?啊哈哈……”
“没个正经,我想到了给老四的名儿,正准备着赶紧回家告诉你嫂子呢。”
“不是吧,大哥,你已经想好了吗?小侄女可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啊,于情于理得有我来取名儿啊。”
“你带来的麽?那我和你嫂子是做了何事呢。”吴尚明讥讽的上下扫视了吴尚昀一眼,“驾”的一声呼喝,径自朝家中跑去了。
“呃……”吴尚昀也为自己的离谱的言语所噎住了,待回过神来,吴尚明早一溜烟跑远了。
“夫人,夫人,我给咱们女儿想了个好名字。”一向庄严儒雅的吴大人,也只有在自家夫人面前才会有些许凡人俗子的气息。童妈看着从外快步走进来的吴尚明,便自觉收拾了碗筷招呼丫鬟们出去了。
“夫人,咱们女儿叫仪昭如何,吴仪昭,取自心仪已久的‘仪’字。”
吴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刚刚进食完的她,脸色稍稍恢复了些许红润。看的吴尚明不自觉的神手抚了抚妻子的面颊。
“愿楠,辛苦了,你受累了。”
“不辛苦的,尚明,对了,三叔回来了吗?”
“是的,这次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三弟,又救了我妻儿一次啊。”
“这么说,大哥你是要给我丰厚的酬金了。”在外室的吴尚昀戏谑道。
吴尚明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你去吧,陪三叔喝几杯,少喝点儿。”
童妈闻声便也进到内室中。
饭桌上,吴尚明同三弟吴尚昀交杯换盏几次后,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真的为我不跟你酬金而计较啊。”
“大哥,我明日便走的。”
“行,去吧,有空多回家看看仪昭。你唯一的侄女呢。”
“这个吧,那大哥你还是给我点儿酬金吧,不然我哪有来回的盘缠呢?”
“明日找吴桂吧,需要多少找账房支。”
吴尚昀在自己的小侄女出生第二日便又快马加鞭的走了,吴夫人的百般挽留,望他能待到小仪昭满月,然而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天生不羁的性子,浪迹惯了的人,是束不住的呀。
这日,吴尚明刚散朝回到家中,便被管家吴桂和童妈拦住。
“老爷,这个是四小姐满月酒宴上,需邀请的宾客名帖,您看看还有需要添加的吗?”
“行,你先搁在边上儿,容我稍作歇息,便看看。”
吴桂一边挪步到吴尚明平日伏案的桌边,一面思索着该如何同老爷说鞠府那件事儿。
“老爷,还有一事,今日鞠府管家鞠泰今日给府中递来名帖,他家老爷打算在他家小姐满月酒宴上,宴请玄云城全城的百姓,举城同乐。日子恰巧撞上了四小姐的满月。您看这宾客当是如何安排呢”
吴尚明也未曾料到鞠然会如此阔绰,招待全城百姓,从早到晚,也至少得三日方能妥善处理完。而自家女儿的满月酒宴定会与其所邀宾客相重,且不说旁的,自家当日又该是如何处理,他自身定是无法抽身赴宴,而夫人那边更是没法商量,看她对小女儿的宠爱,当日说什么都是不会迈出家门一步的。一时间吴尚明陷入了沉思,吴桂见罢,拉住正准备开口的童妈,摆了摆手,便相跟着出了书房。
思来想去,吴尚明打算午间去一趟鞠府。
好在鞠然是相当明事理,两方一合计,便决定在满月当日,两家在玄云城中最大的酒楼——浪味轩,共同宴请各自家的亲戚六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