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刘自良沉默不语,世事纷扰。刚才那个少年的影像还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他多像当年的自己啊!内心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时光倒流到几年以前。那一年的高考,成绩一向不错的他落榜了。本想通过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生活的愿望一下子破灭了,犹如汹涌大海中的小船儿丢掉了船桨,一下子没有了目标。看看并不富裕的家,他知道家中没有钱让他复读了;听着父母的哀声叹气,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消失了,消失的一干二净。滔天的巨浪一下子把小船吞掉了,都没有来得及打个旋儿。一个人在生活的洪流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他不吃也不喝,在炕上躺着,缠绵悱恻极了。以往苦读的日日夜夜仍历历在目,这让他更加痛心疾首,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什么,都成了东流之水。
“孩儿啊!你这样不吃不喝会毁了身子骨的。”妈妈泪流满面地站在了一旁。
“认命吧!”爸爸也愁苦地站着。他全然不理会,把头用被蒙了起来。父母悲声叹气地走了。一天半,他足足在家的炕上躺了一天半。吴子胥曾经一夜愁白了头。他形销骨立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两腮的肉往里抠抠着,一米八多的个子,最多有百十来斤了。他起榻了,好像刚从炼狱中走来,不和任何人说话。父母也不敢和他多说,怕他敏感,再把这孩子逼坏了,就这样他足不出户的在家中憋了两个多月,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一天他对父亲说:“我要出去干活。”深思熟虑的声音。
“孩儿啊!你吃不消的!”母亲着急地说。
“你们甭管了,给我些路费就行了。”态度坚决。也是在这样的季节他怀揣着父母给他东挪西借的路费上路了。
深夜火车到达这座A城。火车站破烂,人声噪杂。他没有去旅馆,他舍不得多花父母一分钱,找一个旮旯处,把被卷弄成筒,人往里一钻便沉沉的入睡了。天快亮的时候,他被冻醒了。外面下起了秋雨,雨点啪啦啪啦的从天上掉下来,也砸在了他的心里,自此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场秋雨,一场寒。阵阵寒气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向他袭来,他无法入睡了,索冲动站起来,在原地转圈儿。车站里有很多向他一样的人,他感觉不再形单影只了。
早晨,雨停了,天仍灰蒙蒙的。虽说是深秋,但给人的感觉是冬天到了。街上冷气袭人,一洼一洼的积水污浊着。他匆匆在车站吃了点东西,便打着被卷儿急急地向北石桥赶去。
北石桥。人群挤挤,人声杂乱。他被裹进了人流,茫然的东瞧西看。坐着的,蹲着的,靠在路边的,站着的,扛着工具来回转儿的,拿着小牌子的,这让他想起了古罗马奴隶市场的一角。他会什么呢?除了一身的傻力气,有点墨水儿之外,别无它长。他更加的茫然了。突然,从远处驶来一辆轿车,下来几个人,大声地吆喝着:“我们工地缺小工,谁愿意去,工钱去了再说。”呼啦一下子围了很多人,好在他个子高,别人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指着他们这些人说:“你,你,你,你们都录用了,坐车去工地。”
躺在工地的大通铺上。刘自良久久不能入睡,这就是他要开始的生活么?在这样子的季节里蚊子依然很猖狂,不大的一会儿咬了他好几个包儿,骚扰的他难以入眠,虽然说一天奔波令他很疲惫。他用被蒙住了头,一侧留个缝进行呼吸,学起了鲁迅在仙台求学时的情景,也居然睡着了。
天还没有亮,工头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榻了!”这多少有点儿《包身工》里的味道。刘自良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了工头吆喝他:“你!去供三个大工的砖和泥。”
6:00整,开始做工了。他强打起精神搬砖,锄泥,一刻不停,这样才勉勉强强供得上三个大工。功夫儿不大,他细嫩的手皮上磨起了一个个的血泡,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的继续干活,一股针扎般的疼痛钻进入了他的心,他张开手掌一看,有两个血泡磨破了。他把铁锹放在了一边想休息会儿,那个大工喊;“搬砖!”他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没长眼,瞧不见没砖了。”挑衅的声音。二十来岁,血气方刚,他往前跨了一步。
“不服气,你也当大工啊!想打架啊!”大工放下了瓦刀。
“你们俩瞎嚷什么,都不想干了!”工头过来呵斥他们。“快干活!”
“他干活太慢,供不上。”大工手拿着瓦刀洋洋自得。
工头扭头对刘自良说:“我们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别干了,立马走人!”他用手一指刘自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血涌到了顶梁门,真想一摔耙子,一走了之。
“小伙子忍忍吧!挣钱不容易,熬过这一关就好多了。”一位上年岁的小工过来劝他。他充满感激地看了看对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他强抑制住,一口把它吞到了肚子里。
“搬砖!搬砖!”大工大声地吵吵着,刘自良恨恨地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大工。心里憋足了劲儿;“走着瞧!”
8:00整,早饭开始了。人们从工地陆陆续续来到了饭点,一碗稀粥,可以骑着电驴子在里面转三圈;几根咸菜在筷子里张牙舞爪着,两个硬硬的馒头,好像两个地瓜雷。
人们狼吞虎咽着,风卷残云一般,眼前的几筐馒头,几大桶粥,几盆咸菜,转眼间烟消云散了。刘自良很累,也很饿。想吃,一看这饭菜,便没有了食欲,勉勉强强喝了一碗粥,手掌上磨破的泡钻心般的疼,刚才劝他的那位老哥又凑过来了。刘自良赶紧说;“谢谢大哥!”
“谢什么,出来混饭吃都不容易,你得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干活。我看你小子挺机灵的,光卖傻力气可不行,人得学乖点儿。”他笑了,里面透着憨厚、朴实。刘自良又囫囵吞枣地吃了一个馒头,在桶里舀了半瓢凉水,一气灌进了肚子,他有了很多的精神。
8:30又开始干活了,刘自良犹如一台机器,有了固定的思维,固定的模式。拿着铁锹的手满是血水,铲一铁锹泥就像用鞭子抽在心上,他把这咽到了肚子里,拼命地干活。与其说跟别人较劲儿,倒不如说跟自己较劲儿。整整的一上午,他都处于这样的机械运动中。
12:30收了上午的工。几大锅白菜汤,上面飘着点儿可怜的油花,它们瞪大了眼睛寻找着买主,几筐黄皱皱的馒头。人们饿虎扑食般地冲了过去,你争我抢,噼里啪啦,不多的时间,残羹剩饭也没有了。人们纷纷奔向工棚开始午睡了。刘自良强迫自己吃了点儿东西,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工棚,倒头就睡,睡的跟死猪一样。还没有解过气来就有人连推带嚷:“醒醒,该干活了。”又是那位老哥。刘自良起来,再次感激地看了看他。他朝刘自良微笑着,很苦。刘自良太累了,连笑得力气都没有了,走起路来腿都打晃儿。他暗暗的告诫自己,要坚强,绝不能再众人面前出丑。这点苦,这点累,都受不了,今后还能做什么大事?
“我和他一组干活。”那位老哥对工头说。“你不怕累愿意就愿意,我才不管这事呢。”工头一甩头走了。刘自良伏在他的肩上,身子微微地颤抖,男儿有泪不轻弹,最终泪没有掉下来,千万般的感激又化作了一声:“大哥!”助人于落寞之际,更让人感动,更让人终生难忘。他拍了拍刘自良的肩:“走!干活吧!”刘自良点了点头,狠命地咬紧牙关,昂然地走向了工地。
深秋已至,下午2:00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刘自良的汗衬很快便湿透了。
“你先歇歇吧!”那位老哥说。
“没事的!”他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眼里透着疲乏。虽说下午他感觉更累,但在这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可以喘会儿气,不必像上午那样挣命了。心里好受些,累也减轻了许多。心灵可以医治人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下山了。下午6:00收工了。人人一脸的无精打采,人人一身的倦怠,少有欢声笑语,少有谈天说地。闷闷地吃,急急地回。
到了工棚里,气氛似乎好了一些。刘自良和那位老哥躺在榻上聊天。刘自良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河南人,没有念过几天书,出来打工好多年了。姓王名二栓,大刘自良十岁。
“小老弟!我真的羡慕你,上过学,读过书,在我的老家那儿,你得叫文化人!”
“上过学有什么用!不和你一样吗?”刘自良忽忽不乐。
“你早晚会有出息的,千万别急,哪有夜明珠埋粪土的理儿。”二栓安慰他,“你这一天吃的消么?”
“没有多大问题!”刘自良心里热乎乎的。他努力翻了个身,浑身散了架似的,碰哪哪疼,他不支声。一侧的王二栓打起了鼾。多好的人啊!还是好人多,人世间。他想着想着也入睡了。
月光照了进来,照着大通铺上密密麻麻睡着的人们。睡相各异,鼾声此起彼伏,犹如咏叹调。月光是如此的纯洁,融不下一丝的尘埃。星光也偷偷地溜进来,想给这些熟睡的人们唱着一首动听的催眠曲。夜风吹进屋子,恰如小夜曲,驱赶着人们一天的疲顿,人们睡得更香甜了。
第二天,生活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刘自良看出了一些门道:和大工、工头保持好关系,时不时的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倒倒酒,递递烟,端端茶,打打水;今天一瓶酒,明天一包香烟,语言温暖,行为上恭顺,这样就能得到实惠,同是小工你可以干轻轻活,和大工在一起干活的时候,你们俩可以唱呀儿悠。刘自良对此不屑一顾,羞于与他们为伍。人都是现实的,必须生活在现实之中,必须面对自己眼前的生活。可刘自良与他们格格不入,除去每天和二栓说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他喜欢静静地思考,难道自己干一辈子这个儿,怎样才能脱离这样的生活呢?
一天,刘自良和二栓被分配拆除脚手架,二人有说有笑,一不注意,一块脚手板落下,重重地砸在了二栓的身上。哎哟!二栓一声惨叫,疼的不醒人事了。他扯着嗓子喊:“出事了,出事了!”呼啦啦跑过来一群人。
“你们自己不注意安全,后果自负!”连躺在地上的人看都不看,工长指着刘自良的鼻子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掉下来。”他辩白。“难道它自己会掉下来。”工头也赶到了,气哼哼地大嚷。
“把人先送医院吧!”刘自良着急地说。
“送医院,谁出钱!”工头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当然你出!”他也来气了。
“我出?你们这是违章作业。”工头佛然作色。
“先救人吧,我们的命也是父母给的,是不是?工友们!”他激愤了。
“如果我们都不吭声,下一个保不准儿就是你!”这几句话说到工人的心窝子里了。人群骚动。大伙纷纷说:“对!不管怎样先救人,我们的命也是命!”
“你算老几,赶快给我滚!”工头气急败坏,声嘶力竭。
“走!可以!必须把人送到医院。”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据理力争。
“对!把人送医院,送医院!”众人齐声说。工头色厉内荏了,迫不得已,把二栓送到了医院。
刘自良回到工棚整理好自己的衣被,他的心里坦荡荡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总算为朋友做了点事,也是朋友这些日子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回报,做人得“义”字当先吧!他昂首阔步地找会计领工资去了
“你的工资结不了,老板说等晚上派人找你!”会计说。
“为什么?”他很错愕。
“我也不知道,等老板吧!”刘自良很不情愿地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回想起刚才一脸的稚气与纯真,会计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伙子,你回来!”他大喊,果敢与无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劲儿。
“你呀!我说几句话,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全当我没说。”会计真诚地说。
“你要什么钱?还不趁这混乱劲儿赶紧走。”刘自良听了很惊愕。
“那不行,我不能白干,这是我的血汗钱。我什么都不怕。”
“白干!白干的多了,不怕就行了,小伙子!你还不懂啊!”会计的眼里充满了爱意。
傍晚收工了,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来到工棚,刘自良坐在榻铺,心里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骨子里那股不服输,不怕事的气流在周身涌动。他在袖口里藏好了一根一尺多长的钢管。“谁叫刘自良,老板让我带你领工资去。”一个陌生人进入工棚。他跟着陌生人出来,工地上的施工灯时隐时现地亮着。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刘自良像猎豹一样保持高度的警觉。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在路的拐弯处,他转身回走,后面不知何时闪出了一条大汉,朝他嘿嘿冷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向后退。“小兔崽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和我们老板较劲儿。”刚才领他来的那个人,一边骂一边踹了他一脚,要不是有准备,他就趴下了,他来了一个趔趄。对面那大汉当身前给了他一拳,骂道:“还想要钱,今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第二拳又来了,刘自良头脑清醒,不能腹背受敌,得找一个安全处。他强忍着身前口的剧痛,撒腿就跑,这两个人前堵后截,要不是上学时他是校体育队的,身体素质棒,就很难脱身了,好不容易冲出了两个人的包围。一跑了事,那可不是他的冲动格。他两追得紧,他跑得快;他俩追的慢,他跑得松,那两个人气得直蹦高儿,他还跟他俩叫板:“怎么样,追得上爷爷么?”他俩像疯狗似地嗷嗷直叫。他估计他们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在墙角处停了下来,背靠着墙,这回可以一面对敌,以一当十,全力收拾他俩了。他俩追上了,呼哧哈哧地喘着气,嘴里骂骂咧咧:“小王八蛋,这回不跑了吧!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他嚷着,暗暗地吸气,把那钢管的一端顺在了手里。
“还想唬我们!”为首的大汉气势汹汹地往前一冲。刘自良冷不丁抽出钢管朝他的脑袋砸去,那大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死猪一样晃晃倒下去了。那一个吓坏了,刘自良手拿钢管大声喝道:“滚!”那一大汉灰溜溜地跑了。刘自良也快速地冲入了夜幕,消失在夜色里。开发区里稀稀疏疏的路灯给他提供了方便。他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混入了人海里,把那根带着血的钢管偷偷扔进了垃圾筐,心还碰碰地乱跳。那人是死是活?王二栓怎么样了?他管不了这些了,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他冷静了一会儿,随着人流去买票,一抚口袋只有几块钱,票是买不成了,家还要立刻回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他买了一张站台票,混进了车里。哎!到哪哪站吧!别了!曾经的希望;曾经的梦想;曾经的伤痕;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他想。在这沉沉的夜色里火车启动了,载着人们驶向远方。
“爸!妈!我,回来了!”刘自良孤孤单单地到家了。
“让我瞅瞅。”妈妈高兴地说,拉过他的手,“哎!我的儿,你受苦了,看看磨了多少老茧。”泪水顺着妈妈的脸淌下来。
“不碍事。”他平静地说。
“怎么回来了。”爸爸疑惑地问。
“回家看看你们,我想家了。”他不能让父母在为他操心,担心了,所有的一切今后他都要自己来扛,所有的苦水他要自己来吞咽。
他不再说什么,一头扎进屋里便睡了。他需要休息,他需要清醒,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刘自良来到了院子里,母亲跟了出来,“吃点东西。”
“这次你在家里多呆几天,订门亲。前些日子邻村的王媒婆来给你提亲,也老大不小的,该订了。”母亲在旁边唠叨着。
“我还没想过这事呢。”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爸,你也劝劝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宁啊。”屋子里传出的声音。
爸爸慢慢走出来,从屋里。“你妈跟你说的也该寻思寻思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订了亲我就放心了。”慢条斯理的。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胡乱点了点头:“嗯!嗯!”
第二日,王媒婆领来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叫李玉芬。还没有进屋,王媒婆就嚷欢了:
“大侄子,你看这姑娘多俊;玉芬,人家这小伙子也是百里挑一的人尖子。”
全家人急忙热情地把她们迎进门,盛情地招待。
“大嫂子,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处处,唠唠嗑。”王媒婆又开口了。
两个人来到了刘自良的屋内,姑娘羞怯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他偷眼看了看她,长的文静,面皮白净。他不说话,她也无语,气氛尴尬。
“玉芬!”王媒婆把她叫了出来。屋子里只他一个人。“这姑娘可心不?”母亲走进来问刘自良。他淡淡一笑,心里没什么感觉,心思全没有在这儿,把这当成了一项任务,“你和我爸做主吧!”他随口说。
“我看这小人不错,你没意见,这门亲咱就订了。”母亲高兴地说,笑逐颜开了。
接下来的事:吃订婚饭,过彩礼。
那几天,忙得他晕头转向的,昏昏沉沉地就过来了。他完成了人生中一项重大的任务,心里轻松了许多,说不上有多么欢天喜地。
入冬了,天渐渐地寒冷起来,他在家猫了一个多月,时候渐进深冬,刘自良又杀回了城市。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建筑,望着各色各样的店铺。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灯红酒绿的生活,五彩缤纷的世界,我何时能够融入这涌动的海洋呢?
因为季节的关系,建筑市场用人锐减,他一连几天白天蹲在北石桥找工作,晚上猫在车站过夜,夜里不知多少次被嗖嗖的北风冻醒,冻醒后在车站里转着圈跑步,招来许多怨言和惊愕的目光,人们都以为这是个疯子。工作遥遥无期,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终于弹尽粮绝了。
这一天,深冬的阳光比平时暖和了许多。刘自良已经有两顿饭没有吃了,他的两腿直打软儿,两眼冒着金星。忍受着饥饿,忍受着寒冷,他步履蹒跚地来到了北石桥,坐在桥墩上,背靠着桥栏杆,一分一秒地挨到了中午。饿、乏似两股寒流猛烈地侵袭着他,五脏六腑似等待着加油的机器咕咕地叫着。没有钱寸步难行啊!上哪弄点儿吃的呢?他迈着艰难沉重的步子来到了一个快餐店的门口。店里的人们有滋有味地吃着,高谈阔论着。他眼巴巴地瞅着,垂涎三尺,悄然挪进里面,趁着不备顺手拿了两盒人家吃剩下的盒饭走了出来。没有筷子,他用手扒拉着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他不敢抬头,如芒刺在身,仿佛看到了人们指指点点,好像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声:
“这么年轻,就要饭,多丢人!“
他的尊严感荡然无存,羞辱感充斥着全身,跟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鼓鼓的,碰到它物随时都可以爆裂。
午后的阳光照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他的心里仍冷冷的。刚才的食物使他稍稍定了心,肚子里翻江倒海着,吃的太猛,太急了。他裹紧了大衣,斜靠在桥栏上,像一条霜冻了的黄瓜,微闭双眼,懒洋洋,无所思也无所想了。
“来招工的了。”旁边有人小声说。
他打了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用衣袖擦了擦脸。轿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朝这边走来。他用眼一瞟:男的,二十五六岁,面色红润,身材不高;女的跟他年龄相仿,身材苗条,染着一头黄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很是迷人,面皮白皙,一双大眼睛透着动人的光芒。女的开口了:“我们工地为了赶工程,急用小工,待遇高,谁愿意去。”银铃般的声音。
“我!”刘自良第一个急巴巴应道。他没有多想。因为他身无分文,还得吃住,管他给多少钱呢!
女的瞄了他一眼。他振奋了很多,努力的朝她笑笑。
“我去!我去!我也去!”众人应道。
“这是我们的地址。”女的手里拿着一个纸条。“谁去谁自己打车,到了工地报销。”风儿一样的坐车而去了。这女的便是李子禾。他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呆呆的!
刘自良看着子禾,忽忽如有所失。子禾粲然一笑,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你的情景。”他喜悦地说。
“怎么?还没忘呢?”子禾兴奋起来了。
“怎么能忘记呢,那一切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永远也忘不了。”他情深意重地说。
“都过去好多年了,我已不再美丽了,有时拿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我,一点自信也没有了。”有些忧伤地说。
“美貌只是女人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关键她对爱人的心要不老,要永葆青春。林肯不是说过吗: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他愈加动情了。
“你会永远爱我吗?”她动人的眸子里注满了情瞅着他。
“会,永远!”他温柔地抚抚着她的双肩。轿车停到了夏威夷酒家。赵普等人早就恭候在门口了。
“刘总我们又见面了。”赵普穿一身笔直挺的西服,神态自若地说。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刘自良的手。
两人一行来到了贵宾间508。众人依次坐好。
“刘总,我们闲话少叙,关于拆迁中的难题,你得给我支支招儿。”
“按规矩办就没有问题了。”刘自良轻松地说。
“要这么好办我还劳您大驾吗?哪路神仙都不好惹:有钱有权的来硬的不行,没钱没权的耍光棍,国家倡导依法拆迁,给他们撑了腰,也不好惹,都想让我多出几个大钱,以为我是傻子,我可没有做过赔本的买卖。”赵普有些生气。
“官方出面如何?”他又进言。
“出面了,不管用!”赵普愤怒了。
“市政府的面子也不给,软硬不吃啊!”刘自良摆出了事情难办的架子。
“哎!”赵普也踌躇了。“难办也要办,要不我这出来乍到的不就栽了,往后我还在这儿怎么混!刘总的脸面也不光彩吧,毕竟广场的工程是咱们合作的,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你说呢刘总!”他忽而变得咄咄逼人了。
刘自良反唇相讥道:“您闯荡江湖多年,屈屈小事还难的倒您。”
“难是难不倒我,需要咱俩通力配合。”
“请说说吧!”刘自良摊开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分化瓦解,剩下一家就好办了。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软的,公不行就来私,哄不行就来骗,你唱红脸的,我唱黑脸的。”赵普自得地说。
“好!就这么办。”刘自良击掌赞赏着。
“一切听刘总的,为了我们的友情更上一层楼,我们干一杯。”赵普举起了酒杯。
宴席完毕,赵普微醉,手拉着他。“刘总,到你家了,要好好款待我们,让我们享受些异国的风光。你可是天天有美女陪着。”他手指着李秘书哈哈大笑。子禾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根,极认真地说:“赵总,你可是有身份的人,说话要注意呦。”她的眼光往上一挑,正如一把要出鞘的银剑。她整个人似一株怒放的刺梅,艳美,夺目。可不是谁都可以采摘的。她是为有情有义,懂爱懂生活之人开放着。
“失言、失言了,喝多了,喝多了!”赵普连连拱手。
“别介意!”刘自良推着赵普的手说。“陈部长,带着赵总他们好好消遣消遣。”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飒飒秋风,飒飒秋雨。街上涌动着喧嚣的人流和车流,都在争先恐后的向自己的目标进发。空中灰蒙蒙的,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在空中嘶鸣着划过,飞向远方。鸟归巢,人恋家。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切的刘自良,懆懆起来,心里怅怅的。我的家在哪里?凄风苦雨时紧时慢,时大时小,远处还传来了滚滚的雷声,地上的积水汇成了小河,在无声地流淌着。
“外面天冷了,当心着凉。”子禾把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用温煦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全身立刻温暖起来,连心里也热乎乎地。“我们回家吧!”
“回家?家在哪里?”刘自良喃喃自语,但更多的是说给子禾听的,她低下了头,不回答。她可以给与他一切,这一点她还不能回答他。
“好,我们回家。”他惨笑着牵她的手,她用力抽了回来,他再次地牵她的手,搂着她的肩,慢慢下楼。
雨仍在下着。他们开车冲进了雨水中,车轮碾在大街上唰唰地响,溅起了很大的水花,就像从地上射出的千万只箭。街上沉寂了很多。“子禾!”他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听这雨声多好,像美妙的钢琴曲。我们把车开到城外,看雨,听雨!”他兴奋了。
“嗯!”车速越来越快,车的四周激起的水花愈来愈大,哗哗的溅到车窗上。他的感觉好像行驶在了大海上。上帝也偷偷地说:“这两个被真爱灌满了身心的疯子,尽情地享受着爱的甘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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