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白居易。花非花——

陈威廉刚刚从蜈蚣蟹那里捡回一条命来，仍然有点惊魂未定。一路上，他也在暗忖，为什么蜈蚣蟹大发淫威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只是到了要命的关口，那段在自己体内沉寂已久的智能程序才开始发挥作用，并找到了后门程序，送自己来到这个清静而漂亮的地方。看来那段智能程序并没有完全消失，除了改造以外，还是在自己的体内留了点保命的东西，只有在生命即将消失的关键时刻才发挥作用。

竹屋建在山顶，看样子像是建了很久的房子，屋顶上的竹子因为是横着的，已经枯黄了不少，但屋侧墙体上的竹子却是根根碧绿，有的顶端竟然长出了叶子，是因势就简，在竹林中直接建成的，还是建成以后竹子在土中重新发芽生长，就说不清楚了。院子里面的小狗长得十分喜人，大大的眼睛，小巧的身体，兔子一样的长耳朵，短腿，黄褐色毛，像是奇娃娃一类的玩具犬，这种犬凶猛异常，无论见到多么凶猛的野兽也会扑上去咬上几口，全然不顾自己身高不过二十厘米的事实。见到称威廉这个陌生人，小狗不住地大声狂叫，做出要扑过来的架势，要不是脖子上一根细链拴着，估计此刻那满口锋利的牙齿已经咬在了陈威廉的脖子上。陈威廉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尽力挤出来一个笑脸冲着小狗颤抖着说：“乖啊，好小狗不要叫，待会儿给你吃肉肉啊！”小狗坐在竹屋的正门口，隔着正门上挂着的珠帘，依稀可以看到屋内端坐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面容看不清楚。

竹屋内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闹闹，不要叫了，来的是客人。”这次的声音更为柔和，像夏天里的一阵凉风，像暗夜里的一盏灯光，像一曲清心普善咒，让从噩梦中走出来陈威廉立即安静下来，忘却了刚才的所有不愉快。小狗也停止了狂吠，乖巧地让开道路，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陈威廉，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迈进了竹屋。

竹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桌一椅，桌子上摆着一套东方茶具，袅袅的茶香淡淡地飘来，屋子内似乎没有更多的东西了。而在一望之下，陈威廉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因为那个坐在桌子后面笑眯眯望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莎莉亚！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陈威廉完全被搞糊涂了。莎莉亚穿着东方民族的古代服装，峨冠博带、袍袖宽大，气质上和现实中的也完全不同，完全是一副仙气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请坐吧，先不忙解释，喝点茶再说。”莎莉亚轻挥衣袖，陈威廉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正摆在莎莉亚的正对面。莎莉亚亲手提起茶壶，快速地抬高壶身，使壶嘴前倾，一道细线一泻而下，杯子即将倒满时，莎莉亚极速抬高壶嘴，茶水形成的细线嘎然而止，说不出的好看。茶水汤色碧绿，杯子是白色的细瓷杯，薄若蝉翼，白杯绿汤，映衬起来，分外好看。

陈威廉暗想，看不出莎莉亚还有这种绝技，以后可要好好喝上几次她冲泡的茶水了。端起茶杯，轻轻吸一口气，顿觉清香扑鼻，又细细地吸上一口，在口舌间仔细地品味，顿觉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吻，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

陈威廉想，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好茶，要是有点古筝什么的音乐，就更搭调了。念头刚转，莎莉亚面前的茶具已经换成了一架古筝，玉指轻拨间，一曲高山流水缓缓地流淌出来。

一曲完毕，莎莉亚还是那样微笑着望向陈威廉，轻声问道：“茶可香？音可雅？”

“香！太香了！雅！太雅了！”陈威廉由衷地赞叹，心想这个莎莉亚莫非变性格了，怎么这样个性十足，“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自己先来回答吧，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你是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莎莉亚不急着回答威廉的问题。

“诶？”陈威廉经莎莉亚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不正是自己几天前在梦中的场景吗？当时，陈威廉正趴在莎莉亚的病床旁边，为莎莉亚是否能平安地醒过来而担心。心中所想的，除了希望莎莉亚赶快好起来之外，也想着如果能够把这么漂亮可爱的莎莉亚追到手，过起那种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该有多好啊！对于神仙眷侣这个概念的理解，陈威廉只是在来自东方的一本武侠小说上面见到过，所以凭想象就认为应当是隐于世外，竹屋茅舍，清茶一杯，抚琴吹箫的生活。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陈威廉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果真来到了那样的一个世界。后来莎莉亚问过好几次，为什么陈威廉会在睡梦中露出十分猥琐的笑脸，口水都淹湿了床单时，称威廉都设法转移话题，避而不答，原因也正在于此。

“难道，现在的一切也都是梦吗？”使劲地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称威廉忍不住大声呼痛：“啊─疼啊，如果是梦，怎么会这么疼啊！”莎莉亚格格轻笑道：“疼吗？你再掐两下试试。”

陈威廉又换了个部位，在自己的胳膊上轻掐了一下：“哎！这次怎么又不疼了呢？”一脸的纳闷。莎莉亚说：“你再品品你面前的茶水，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陈威廉说：“茶水当然是淡淡的清香味了，我喝过的，当然知道了。”莎莉亚说：“那你凭什么说这壶中的当然就是茶水了？颜色碧绿的饮料多得是，柠檬水的颜色也是差不多的。”

话刚至此，陈威廉刚喝的水扑哧一口喷了满地，哭丧着脸说：“哇！怎么这么酸啊？”

眼珠一转，陈威廉忽然扔下杯子，后退几步瞪着莎莉亚冷笑起来：“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当我想到柠檬水时，茶水的味道就变成了酸味，前面我掐自己的胳膊也是这样，当我希望这不是个梦的时候，掐起来就会疼，还有那只小狗，我从小就希望能够养一只奇娃娃，但因为家人的反对一直没能实现，这种想法也深深地埋藏在我的潜意识中，所以小狗就出现了。总之，一切都随着我思想的变化而变化。那么，你到底是谁，你成为莎莉亚的样子也是因为我的思想吧！还是露出你的真面目吧！”

在“莎莉亚”的哈哈大笑中，场景顿时发生了扭曲，竹屋和山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尘土，遮云蔽日，千军万马，杀气凛凛，战鼓隆隆，呐喊震天，两个人全身盔甲，身下跨着战马，互相敌视着站在一块大平原上。陈威廉手持长刀，在他的后面，是一面红色的“陈”字大旗，不下万名骑兵和步兵列在身后；“莎莉亚”则手持长剑，她的身后，同样的人马，同样的黑色大旗，上写着“莎”字（陈威廉暗想汉字里好像没有这个姓吧？）。

战鼓敲罢，“莎莉亚”首先发话：“对方那厮，要想知道我真实面目，须得看我手中长剑答应不答应！”

陈威廉也毫不示弱，催动战马，长刀挥舞着已经冲向了“莎莉亚”：“哈哈，纳命来吧，看我大刀所向，谁敢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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