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过了许久，等候在一边的七寻才敢试探地唤道。
莫宸轩通红着双眸吩咐道：“都带回去。每人一匹绢，上好的棺木入殓护送回家，并从都刑司拨款，每户二百两纹银，务必亲手发放到其家人手中。”
“是！”
瓢泼大雨如约而至，从天而降，形成水幕帘直砸地面，溅起无数水花，大地万物皆被无情地冲刷，避无可避。
相比于城外南郊，端王府要安静了许多。
姚知欢跪坐在书房一角的茶案之前照看着茶壶，热气从壶嘴缓缓冒出，氤氲着在空中散开，沁着茶香，心爽神怡。
本来沉浸在喜欢的事情中，姚知欢会非常享受。
但是现在，她有些心神不宁，眼前的倾盆大雨，总是让她的脑海中闪现出血流成河的景象，甚至能嗅到血腥味，恐惧感莫名升起。
尤其是菡萏庄之行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嘶！’她被茶壶烫了一下，双手止不住地抖。
慕容漓枫从一摞账册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姚知欢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尴尬地解释道：“奴婢适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儿。”
慕容漓枫不置可否，这几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姚知欢，她会惊梦，会害怕一些事物，比如：下雨、黑夜、兵器的反光、被冲刷的植物等等。
许久，姚知欢试探地问道：“王爷，菡萏庄跟镇国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啊？”
慕容漓枫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深深地盯着姚知欢看。
他之前只是把菡萏庄有关资料让她看，并未说明菡萏庄之前是谁名下的产业。
她如何会有此一问？莫非她真的跟镇国将军府有关系？
姚知欢被他的眼神吓到：“王爷，奴婢说错话了？”
“无妨，你心里有什么事，可随时跟本王说。”
姚知欢愣了愣：这冷脸阎王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菡萏庄从前，是镇国将军府名下的产业，后归到宫中布库局代为打理。”
姚知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慕容漓枫继续说道：“关于镇国将军府的事，你也只能在本王面前提几句，若是传到了他人耳中……”
姚知欢直点头：“王爷放心，奴婢以后再也不提，这点分寸奴婢还是有的。”
慕容漓枫冷哼道：“贫嘴！”
姚知欢又是一愣，她忽然感觉冷脸阎王跟从前不一样了。
“王爷！”章卫在书房外敲了敲门。
得到应允后，章卫推门而入，阵风卷着雨水窜进来，书房中平添了几分潮气。
章卫看了看一边的姚知欢，欲言又止。
“讲！”
章卫回禀道：“菡萏庄原管事们，在离开菡萏庄地界后没多久，便遭遇了强悍的劫匪，包括内侍总管府派去负责押送回京的侍卫在内，一行十二人全部被杀，身上财物被洗劫一空。云护卫正带人处理。”
慕容漓枫好似并不意外：“知道了。”
“吕双家人也死了，死于食物相克。”
慕容漓枫抬头看着他：“都刑司负责看守的侍卫呢？”
“溺亡。”
慕容漓枫冷笑，南郊河流并不湍急，都刑司的人又各个会水，怎会溺亡？
“想来都刑司的天，跟这外面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大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更加猛烈，掌灯时分，天色更加混沌，风雨之中、屋檐之下的灯笼，氤氲着着微不足道的光圈。
都刑司的东院内堂之中，莫宸轩站在溺亡侍卫的尸身前伫立已久。
仵作验尸结果：胸腔内大量积水，鼻内无残留晕药粉末，身上无伤口，无迷针针孔，更没有被绑过石头的勒痕，死亡原因确属意外溺亡。
莫宸轩看着曾经鲜活过的面孔，陷入沉思，其中一人，还未至十八岁生辰……
[回忆]“莫司正！”
“你不是告假了吗？怎么还在这？”莫宸轩从外面回来，看着面前的赵虎。
“您这里不是缺人手吗？卑职就留下了，家里母亲的身体已无大碍，又有妹妹照顾，待完结了吕双的案子，再回家照看不迟，也许还能赶上卑职生辰。”
“生辰？今年多大了？”
“今年卑职生辰与中秋同日。过了中秋，卑职就年满十八了。”
“家里当真无事？”
赵虎摇摇头，莫宸轩说道：“那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跟其他侍卫一同去看护好吕双的家人。”
“这么简单？”赵虎疑惑。
莫宸轩瞪了他一眼。
“是，卑职这便去。”
“这次任务回来，你就回去好好陪陪家人，过好中秋，过好生辰。”
“是，多谢大人！”[回忆结束]
莫宸轩的右手紧紧地捏成拳头状，指关节咯吱作响……
“莫司正？”熊校尉找过来，试探地唤道。
莫宸轩回过神，看着都刑司侍卫的尸身，沉沉地叹了口气：“准备上好的棺椁入殓，护送他们回归故里，并从都刑司拨款，每家发放纹银二百两。赵虎的家人外加一匹布和一石粮。”
“是，卑职这便去办。”
初夏天气多变，方才的倾盆大雨，转眼间就变成了零星雨点，莫宸轩没有撑伞，独自站在街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陷入沉思，任凭雨点打湿了鬓边发丝和衣角。
良久，一把油布伞适时地出现在头顶。
“凭借一个微不足道的吕双就想扳倒宁王，为父是该说你天真，还是傻呢？”
刑部尚书莫翰泽，一袭常服出现在眼前。
莫宸轩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脸：“那不知莫尚书有何法子？只是看着宁王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吗？”
莫翰泽板起脸骂道：“逆子！你是想让莫家被搅得天翻地覆才开心吗？！”
莫宸轩转过脸冷冷地看了一眼父亲。
莫翰泽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宁王在朝廷中，有如一颗参天大树稳固盘亘，你撼动不了树干，还修剪不了枝叶吗？”
莫宸轩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双眸也清澈起来。
“走吧！”
“去哪儿？”
“回家吃饭，你妹妹还还在等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