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南心中大骇,缓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多谢您提点。”
她微微低下头,心中无限感激。
若是找不到钱财,那图的便是色。
让她穿粗麻破布,在脸上抹锅底灰,都是为了保全她的平安。
红姐没说话,只催促着车夫再快点,她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
这边的集市不算大,可对比他们那边,也称得上繁华热闹。
不少小商小贩在路边吆喝着,叶枝南仔细留意他们卖的东西,越看心越沉。
“怎么没有卖帕子的?”
红姐猛地转过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不解。
怎么如此聪明的姑娘,偏偏总是犯糊涂。
“这里的人多半贫苦,怎么肯花钱买帕子?多半都是家中有喜事,才舍得请人绣婚服。”
叶枝南后知后觉想起来,韩香梅以前绣的大多都是结婚用的东西。
“北境有不成文的规定,婚服不能家里人绣,怕扎破了手不吉利,要不然哪还能轮得上外人?”
她有些缓不过神来,本来是兴致勃勃而来,想着带回点银子回去。
没想到却结结实实的栽了跟头。
她攥紧了袖口藏着的帕子,回想起在夜色中劳累的韩香梅,愧疚感瞬间弥漫心头。
“最好卖的其实是粗布,不过已经被官府承包了,怕是捞不到油水。”
红姐在旁边小心提醒,可叶枝南越听越觉得失望。
赚钱的东西都被官府承包,能勉强糊口的也都有老字号的招牌。
这笔钱,怕不是这么好赚。
“那有钱人呢,北境这么大,总该有几家富户吧?”
红姐摇摇头,“最富的人家就是知州,难不成你想要和他们谈生意?”
叶枝南缩了缩脖子,她还真没这个胆子。
不过就算北境是流放之地,也不该如此荒凉。
毕竟在这讨生活的不仅有罪犯,还有平常的百姓。
而且各地都要交纳赋税,经济不景气,怕是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自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不过知州是什么样的人?”
她没什么目的,只是寻常说闲话。
她已然是罪臣之女,恐怕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又怎么能和知州有来往?
红姐见她神色坦荡,又了解她的脾性,所幸低头和她说了几句。
“我也没见过他,只不过大家都说他是位好官,听说每年上交朝廷的赋税,大半都是从他的份例里出的。”
叶枝南点点头,心中难免惊讶。
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知州,也是少见。
她注意到集市上看似繁华太平,实际上也有些贼眉鼠眼的人游荡。
有的看着像小偷,有的像是土匪。
她低着头,不敢和他们对视,直到坐上了回程的牛车,才松了口气。
“现在看见了吧,日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过。”
红姐调侃了两句,路上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再多说什么。
下了牛车,红姐就让她回家。
叶枝南踱着步子往家里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拿出来的帕子。
马上就要走到家门口,迎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几个男子,直直撞在了她的肩膀上。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
打头的男子不失礼数,客气地道歉,可是还没等她回应,就继续跑远了。
叶枝南站在原地歪着头,回想片刻,总觉得男子有些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
她走进家门,就看见韩香梅坐在院子里等着。
眼见着她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可卖上价钱了?”
韩香梅眉眼间全都是期盼,拉住叶枝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叶枝南勉强扯了个笑,用力点点头,从怀里几块碎银子。
“正好被富户人家看上了,顺手买了去,他们家出手还算大方,没亏待咱们的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强忍着自己眼中的泪水没落下来。
哪有什么富户,这银子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她实在是不忍,不想让韩香梅的努力白费,更不想看见母亲失望的样子。
韩香梅捧着银子,高兴的跟花儿似的。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角多了皱纹。
“不过卖帕子行不通。”
她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和韩香梅交代了,临了还不忘告诉她,这几块帕子卖出去,全都是撞大运。
一来是为了打消韩香梅心中的顾虑,二来就是断了她的念想。
她亲昵的挽住韩香梅的胳膊,撒娇似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所以您以后就顾着王婆子的生意就行,剩下的等我再慢慢摸索,肯定会有商机的。”
叶枝南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眼神逐渐落寞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怕韩香梅看出端倪,借口说自己太累了,转身回了房间。
晚饭时候,叶家父子回家,说起了矿上发生的事。
“没想到赵家也被贬了,听说日子也不好过。”
叶枝南夹菜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来,她回来时看见的男子,正是赵家的大儿子。
她心中疑惑,赵永玉以前同他们家交好,可行事作风和叶慎言大不相同。
他为人圆滑,最擅长明哲保身,怎么会被贬到此处?
“这么看来,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全都被牵连了。”
韩香梅喃喃出声,叶慎言微微点头,认可她的说法。
叶枝南对他们口中但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她当时还忙着到处看诊,根本没空顾及家里的起伏。
抄家对她来说,更像是突如其来的通知。
“改天去探望他们,也全了从前的交情。”
……
叶慎言在为人处世上向来仗义,昨晚说过的话,早上就开始准备了。
他装了几颗鸡蛋,又捡了点新鲜的白菜,出门时又将叶枝南种下的蒜苗给摘走了。
“爹,你好歹给咱们家剩点。”
叶枝南再也忍不住了,嗔怪地喊出声。
叶慎言反倒板起来,开始教训她。
“赵家的日子比咱们难上百倍,况且从前也对咱们多有帮衬,拿些东西是应该的。”
叶枝南犟不过他,也不好反驳,索性甩了袖子进屋去了。
只留下叶慎言空空站在原地,想不明白自家闺女到底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