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渡煞石缓缓亮起来，却似一拢清水，一轮明月般，竟化作一片澄明之光。
澄明之光，赤子之心。
“这……”
清心指尖儿微微一颤，深深看了江逾白一眼，眼圈便有些红，抬手将一枚青鱼玉牌交到他手中。
“这光芒，我平生只瞧见过两次，上一次，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想来以后也见不到了。”
丹心也冲着江逾白点了点头，他不善言辞，只是重复道：“你很好，很好。”
江逾白想，这等光芒，他倒也见过两次。
上一次，是他第一次来焚香谷的时候。
没一会儿，清心就被方才的话打了脸。
楚歌手下的渡煞石，竟也是一片澄明之光，这次，便连众考核者都开始窃窃私语，只道这玩意儿怕不是年久失修坏了吧？
江逾白却是清楚地很，修剑之人讲究地便是心无旁骛，他于剑术之上颇有小成，亦能领会心无尘埃之境界，确切来说，他的无欲无求，是剑道之中，常年修出来的。
楚歌不同。
这孩子，是真的傻。
又傻又较真，且对人着实没什么防备心，这段时日，两人一狐穷困交加，楚歌总琢磨着想挣些钱补贴家用，差些被老鸨子诳去接客。
以上种种，足以可见。
楚歌通过之后甚是欢喜，捏着青鱼玉牌，欢欣雀跃地，几乎是蹦到江逾白跟前的。
“我通过啦！”
江逾白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焚香谷之中皆是侠义之人，把楚歌这二傻子带到焚香谷之中，就算找不到楚歌要找的人，最起码不会受人欺凌。
这样他也就能放心些了。
楚歌暗搓搓地凑到他耳边问：“这玉牌，他们还会不会收回去啊？”
江逾白扬了扬眉头，“这东西没什么效用，不过考核之用而已，应当不会收回。”
楚歌松了一口气。
江逾白见他这幅模样，不由道：“怎么了？”
“没怎么……”
楚歌摇摇头，小声道：“这玉牌，看着很贵的样子……”
江逾白：“……”
这孩子没救了。
这场初始考核的选拔直到晨光熹微之时，才进入尾声，江逾白瞪着眼睛生生等了一夜，才见昨日那玄衣人飞身而来，在最后一刻，不紧不慢地挂在队伍尾巴上。
他紧盯着那玄衣人看，若不是被尘心盯着，便要扑过去寻他了。
这般熟悉，他却想不起此人身份，许是他魂魄受损，忘记了当初相识的友人？
不过，人能够再相遇，也能重新认识。
这般想着，他继续盯着玄衣人瞧，这份肆无忌惮，便是楚歌都察觉了，轻轻扯了扯江逾白的袖口，轻声道：“顾大哥，你……你要不看看我吧？”
江逾白翻了个小小白眼，眼珠子动都没动，随口只道：“你有他好看？”
声音略大了点，玄衣人竟是缓缓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他面色微冷，眉心若蹙，一双凤眼冷漠锋锐，薄唇紧抿，很是冷艳高傲剜了江逾白一眼。
江逾白心跳蓦地欢快起来。
我屮艸芔茻！
江逾白欢喜道：“他看我了，你瞧见了没？他肯定是觉得我与旁人不一样，想和我一同做任务！”
江逾白心中宽慰地想着，即使是换了个壳子，想必此人对他也是好感依旧！
楚歌一双爪子快被他捏到变形了，幸而他没有痛觉，不然如今定要在地上打滚了。
他艰难而忐忑地小声道：“他是不是……在警告你啊？”
开玩笑呢？！
那玄衣大哥身上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好不好！
要是现在能离开队伍，楚歌觉得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儿，说不定是朝着顾大哥来一剑。
“警告？”
江逾白微微一怔，看了看楚歌，表情不由地有些复杂起来。
他肃然放开了楚歌的手，一句话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道：“他可能不太喜欢别人黏着我，咱们还是……”
保持距离的话还没说出来，楚歌就飕飕退了两步。
楚歌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他或许会和顾大哥一起，被那位玄衣仙师用剑串成糖葫芦。
这条命，他还是想要的。
江逾白：“……”
不远处，玄衣人已经开始测试煞气了。
众人对这个方砍了人的家伙十分好奇，想着这人煞气定然十成十地足，竟有胆子还来测试，倒也算得上孤胆英雄。
故而，一双双眼睛，皆盯着他掌心下的渡煞石，等待着渡煞石红光漫天的时刻。
但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渡煞石像是猝死了一般，再没发出半点光芒。
连最是好脾气地清心，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三位长老一合计，只得道：“渡煞石出了问题，不过，我们倒是看好你这般敢作敢当的侠义性子，但是，若当真想入焚香谷，日后，便不能再轻易动杀念，你可愿意？”
玄衣人薄唇轻勾，声若碎玉，清冷低沉，“在下，谨遵教诲。”
但江逾白却从他微微垂下的睫羽下，瞧见一抹漠然。
清心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人芝兰玉树，一派君子之风，方才之事，他也瞧见了，那秃头着实是恶行斑斑，虽说杀了确实重些，但因为杀死这样一个恶人，而损失了此人，倒是可惜。
这般想着，他抬手将手中的青鱼玉牌递到玄衣人手中。
至此，初始选拔正式结束。
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江逾白却再没瞧见玄衣人的踪迹，直让他懊悔许久。
最后还是楚歌同他说：“只要他也要入焚香谷，就总会有相见的一天啊！”
这才算是让江逾白暂且稳住了心绪。
而另外一边，待得众人都纷纷散去，清心拿起渡煞石，想要收入乾坤袋中，却不想，渡煞石在他手中缓缓亮起了光芒。
他不由微微一怔，方才渡煞石明明是没有任何动静的。
“尘心，你记不记得，有一种传说，在煞气之中，渡煞石最深的色泽，其实是黑色。”
尘心愣了愣，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深渊之中至凶至煞的魔物，也不过能令渡煞石呈现出鲜血色泽，你这老糊涂想说什么？方才那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难道比深渊魔物还要凶煞百倍不成？”
清心看着渡煞石，喃喃道：“但愿我是老糊涂了……”
不然，这人间便再不是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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