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推门声看过来，看到一身夜行衣的荀倩霞与湘竹，大为惊讶，差点撞倒了端砚。
“荀倩霞姐姐，你怎么还这样爱吓人！”
荀倩霞佯装恼怒：“你倒好，躲懒躲倒我跟前了，说要给夫君侍疾，连大年初一的请安都不去了。”
何婉心虚，不敢再反驳。
荀倩霞训过她，又去看曹凌：“曹凌大人不是病得起不来床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作画？”
曹凌一噎：“长公主恕罪，景文冬日里确实会犯病，只是因为何婉用心照弗，这才不至于下不来床。若要出门吹风，只怕不行！”
这话倒也不傻，看他穿得这样厚，也不见一丝异常。屋子里地龙烧得热，何婉在屋里都只穿一身单衣。这样想来，他身子也许确实不好！
荀倩霞的怒气散了几分，让湘竹拿了一个方子出来：“这是君兰在古书中找来的方子，对你的身体好，让何婉替你每日熬一剂吧！”
何婉受宠若惊：“多谢皇姐，能得君兰的方子，真是意外了！”
曹凌苦笑。这天下谁不知，齐国最好的大夫是文慧皇后，文慧皇后走后，自然是承了她衣钵的徒弟医术最好！
曹凌求遍天下的名医，却独独没去求过文慧皇后和君兰。
因为曹夫人心性高，不愿意低声下气去求文慧皇后。花家是清贵大家，从前花氏是内定的皇后，只是不料几王夺嫡，全部陨落。
登上皇位是从前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那时候，花家不是没打过武定皇的主意。
只是花氏不愿意，她虽然在意皇后的宝座，却更中意名声以及同她一起长大的三王爷。
不齿于家人的行径，便自己找了当时还不算显赫的曹家嫁了。
武定皇稳定朝局之后，把从前的老世家贬谪的贬谪，发落的发落。花家之前有多辉煌，之后便有多落魄，一家人在京城呆不下去。举家搬回了苏州。
花氏觉得，武定皇敦厚纯良，之所以会发落了这个老牌世家，八成是文慧皇后挑唆的。
所以不管曹家曾经与文慧皇后交情多好，花氏再走投无路都不愿意求到文慧皇后面前去。曹家与皇家越走越远也不无她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让曹凌娶荀倩霞，当年郑元赐婚的时候，她明知抗旨是大罪，也不管不顾的拒了，只是曹相都没能顶住皇权的压力，遑论她一个妇道人家。
当年曹凌要娶何婉，她一开始也是满意的。但自从荀倩霞封了何婉做公主，她便连何婉一起恨上了！
曹夫人不去求，文慧皇后也不会主动来替曹凌治病。她既要照顾武定皇的身体，又要督促两个孩子的功课，自然没有心情去管曹家是不是有个病公子。
倒没想到，荀倩霞深夜到访，打破了这个僵持了十几年的局。曹凌一直受病痛折磨，早就厌倦了每年冬天都只能躺在床上。
日日喝药喝得他舌头都麻了，却没一点效果，该病的还是要病，该喝的药依旧要喝。
有母亲在，他不好去求荀倩霞，但是荀倩霞主动给药方，他还是感激的。只是他清贵惯了，感激也只是在心里感激。
荀倩霞懒得跟何婉谢来谢去：“好了，本宫今夜来不是来听你表谢意的，本宫有话要问曹凌大人！”
曹凌拱拱手：“长公主有话尽管问就是，微臣定然至于不言，言无不尽！”
他既这样说了，荀倩霞也就不客气了：“本宫让你做皇上的帝师，不知道曹凌大人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亦或是什么有人在皇上说了什么话？”
曹凌心中一凛：“长公主发现异常了？”
“皇上都这样了，整个宫里的人都看出来了，本宫哪里会察觉不到！”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曹凌哪里还会隐瞒。
“长公主让微臣去教养皇上，微臣明白长公主是不想有人在皇上的教养问题上动歪心思。但帝师不止微臣这一个，皇上主意极正，听谁的不听谁的，不是微臣可以左右的！”
“你是说，皇上自有主意？可皇上才多大点年纪，哪里来的主意！”
“说得正是，所以微臣才觉得奇怪。虽说皇家之人早熟，但皇上毕竟年岁小，连对错都分不清。哪里会有自己的心思。”
“这样说起来，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曹凌拢着手咳了两声：“长公主说得是，但是皇上每日接触的人，除了几个帝师也就只有伺候他的人陪着他的时间最多。
长公主防着外面的人，也不该漏了宫里人才是！”
荀倩霞经他这么一说，醍醐灌顶的清醒。
是啊，她怎么漏掉了甘泉宫伺候的人。
之前她确实是查过伺候郑麒的人，但那时候她为了前朝的事头疼不已，就算查也只是查了查那些人的家底，人品。
但人心都是善变的，那些人虽然不是陈氏带来的，也没有与郗月那边有什么联系。可如今时过境迁，荀倩霞也明白，朝中有野心的人多着呢。
不止有郗月的虎视眈眈，那些人不是郗月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的人。
事已至此，郑麒已经对她有了防备，她再想插手甘泉宫的事也插不上了。
她倒不是想揽着权力，只是现在郑麒的身份还没查清，荀倩霞为了自己，也为了齐国的泽山，不敢让他现在掌权。
泽太后头都没抬：“去吧，小心些，不要冲撞了什么人，这里到底是内宫！”
泽洛珅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周萌欸了一声：“慕哥哥要去何处？”
泽太后身子一缩，似乎被周萌这个称呼引起些许不适，几个长辈也觉得这样的叫法太亲昵了些。但常宁伯夫人都不说什么，周氏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能搭上这门亲戚对她和泽家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泽洛珅脚步不停：“不过是闲逛一下！”
看着泽洛珅越走越远，周萌气闷的跺跺脚。
周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常宁伯府虽然算不上最显赫，但对于泽家一介商贾来说，也算是庞然大物了。那周萌小姐明显就起对慕儿有意思，可慕儿却一直对人家冷着脸。
周氏是有些和周家结亲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常宁伯府已经不如从前显盛，但好歹是世家。不是商贾可比。
但儿子好像没开窍，她这样精心安排了，人家姑娘那样明显的暗示了，他却依旧冷冷淡淡。
从前他们在泽府熬日子，她没怎么关注的孩子，等他再夺回她的目光之时，已然是这副样子了。周氏觉得，他在外行走，定然受了不少白眼。
而且他姿容出众，若是自己不强硬些，只怕护不住自己。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们母子的处境渐佳，泽洛珅也到了弱冠之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头，才发现他对女孩子也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想到泽洛珅的婚事，周氏不免想得多了些，周家这门亲事对于泽洛珅来说是有利而无弊的。
泽洛珅却这样一副凡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叫她如何能不担心。
荀倩霞出了慈宁宫，就看见倚梅和湘竹等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前几日清郡王送进宫的风筝。
“公主，今儿风大，咱们去放风筝吧，自打公主从西北回来，咱们就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了！”
荀倩霞笑着点了点倚梅的额头：“明明是你自己贪玩，却要拿我来做筏子，真是讨打！”
主仆两人笑闹着，荀倩霞心里忍不住叹息，倚梅说得没错，她确实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了。
尤其是皇兄才走的时候，齐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内忧外患之下，她日日夜夜忧心朝堂后宫，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倚梅说得对，难得有空闲，何不趁此机会多玩乐玩乐。
但是因为荀倩霞不是个聪明的人，所以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才行。要应付过文慧皇后，自然没有闲情去玩乐。
但是倚梅精于此道，有她在荀倩霞不至于太窘迫。
但这加了琴弦的风筝倚梅也只是第一次放，放是放上去了，可风吹过琴弦的声音，实在算不上优美，更同凤凰鸣叫没半分关系。
荀倩霞仰倒！
整个御花园都是刺耳的叫声，难免吸引了好奇的人过来围观，其中包括送风筝的清郡王。
郑玕从前一直是闲散王爷的做派，对于吃喝玩乐只道最为精通。更何况是他自己搜罗来的玩意儿，他自己自然是懂的。
“倚梅姑娘饶过大家的耳朵吧，这大过年的为何要这样折磨大家！”
倚梅正专心对付手里风筝，并没有注意来人是谁，听到那声打趣，转过头就想呵斥。
却对上清郡王戏谑的眼神，到嗓子眼的喝斥之声又生生咽了回去！
“参见郡王！”
倚梅的邪火没发出来，忿忿的收了。荀倩霞失笑：“王叔怎么进宫，从前是从来不见你来的！今日倒是稀奇得很！”
被一个小辈打趣了，清郡王也不窘迫：“正是因为从前不常来，本王觉得实在是疏忽，所以今日才特意前来给皇上请安！”
荀倩霞了然：“那王叔快去吧，别误了给皇上请安的时辰！”
“这倒不忙，请安虽然重要，但现在皇上八成也没时间见我。方才我看我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风筝被人糟蹋了，若此事不了，我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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