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楼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一千年前的惨烈震惊到了他。
他很久才开口：“那你呢，后来的结局？”
“我也死了，自杀的，你分尸之后我抹了脖子。”
他眼底滑过沉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我知道，如果信了会很蠢，但是，我信了。”
这是事实，我亲眼目睹的事实。
“这就无法接受了么？你还没有亲眼看到呢，所以老天让我们每次死了投胎都忘掉以前的事情，对我们是好的，不然带着这么多世的记忆，简直是太痛苦了。”
“那你呢，你就是带着全部的记忆？”
“本来我是不记得的，但是为了探究为何这样，硬生生地将记忆全部找回来。”忘掉，是最幸福的，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才是王道。
“为什么要探究前生的事？”
“因为，你带着你的十万兵团闯入皇宫，视作谋乱作反，所以受到了诅咒，你轮回的十世都无法活过二十六岁，这是你的第十世，如果无法消除诅咒，你将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愣了一下：“人前不知身后事，爱谁谁。”
他倒是蛮豁达，我却不这么想：“你真不怕灰飞烟灭。”
“人死就死了，还管以后怎么样。”
我的话说完了，他卸磨杀驴，拿走我手里的酒杯，把我的大衣从衣架上拿下来披在我身上，然后推我出门。
“蔡锦华就在门口，他会送你回去。”
我没有再缠着他，他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但是任何一个人一下子听到这些事情，怎么也要时间消化一番。
我拉紧大衣走出了别墅，邱立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一直都没有把这些完完全全地告诉邱立，但是这一次我说了，因为单凭我自己的力量，实在是无法解开这些秘密。
我的力量是薄弱的，邱立就不同了。
蔡锦华在车里睡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敲敲车门他才醒过来给我开门。
“我还以为你能今晚在别墅里过夜。”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我不要脸兮兮地吹牛皮。
他瞅我一眼：“你胸口的别针没下。”
“呃。”我还在死撑：“不需要下别针。”
他发动汽车，载我回颜汐楼的住处。
我打开天窗，外面很冷，冷风刚好能吹吹我滚烫的脑袋。
我不胜酒力，很快就在副驾驶睡着了。
然后我被蔡锦华很大声地唤醒：“喂，到了，你进去吧，我快要困死了，我做的什么孽，你们把酒言欢我还在外面不能睡！”
我从车里下来：“你信不信我把这些告诉老陆？你居然敢抱怨，你不知道你的工资是业内最高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懂不懂？”
我教训完他走进别墅，徐妈和吉香还没睡。
吉香急忙来扶我，闻我一身的酒气：“惠小姐喝酒了？”
徐妈赶紧说：“我去给你打个果汁醒醒酒。”
时代在进步，现在醒酒不需要醒酒汤了。
我灌下一杯维生素C极度丰富的橙汁，晃着一肚子的水上楼睡觉。
我躺在床上，天和地都在旋转。
两杯红酒而已，喝成这样。
不过我酒品极好，就算喝醉了也不耍酒疯。
我翻了身沉沉睡去。
什么跟什么？他们这些小鬼，怎么会知道我和伽的渊源。
就算他再忘了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想起我，就像阳世的邱立一样，他不照样忘记了我，但是两天之内又是给我做饭，又是允许我在他家洗澡，这么傲娇的邱立，他不情愿的情况下可难得。
“刚才你们在数什么？”
它们不回答，神神秘秘的，那个尖脸鬼好像是个小首领，一个小鬼对她说：“只有三个。”
“就只有三个，我还以为她多厉害呢！”
“她不是去上课，就是去有钱人家约会，哪里能接触到那些。”
“那这样，把她扔到老鬼出没的地方去，估计一个晚上就能攒齐了。”尖脸鬼一脸喜色，发现新大陆一般开心。
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喂，我可不可知道。”我话还没说完，人就悬空被她们抬起来。
“喂，喂，你们带我去哪？”
“她好吵。”一个小鬼说。
“堵住她的嘴好了。”
一个小鬼爬到我的脸上，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嘴上。
好恶心，我想吐，但是嘴却被堵住了，吐不出来。
我飘飘荡荡不知道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我昏昏沉沉的，等到身体不再飘忽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空无一人的山头上。
这座山，是娘娘山。
我们城市最有名的一座山，有人说坐飞机鸟瞰娘娘山，能够非常清晰而完整地看到娘娘山的全貌。
整座山就像一个纤弱的美人卧倒在地上，清晰地连美人的头，胸，臀部，和裙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那时候还有疑问，直接说是美人山就是了，说什么娘娘山，和娘娘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有人告诉我，这座山是从宋朝以后就留下来的，说是一个皇子的妻子，因为皇子去世，这位娘娘悲痛不已，便抹脖子自杀，随皇子而去了。
那时候只是当故事来听，今天回想起来，这娘娘山，说的莫不是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此刻站的是娘娘的那个部位，自己站在自己的身上，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谁能想到，千年以后的我，站在千年以前的我化作的山上？
可是，事情不是传说中那样的。
我不是为了皇子殉情，是为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少将军而殉情。
隔了千年的传说，难免不靠谱。
风一吹来，冻死我了。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我穿着单薄的睡衣。
这些该死的害人鬼，把我搬到这里来，也不让我多穿件衣服，他们是鬼不怕冷，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哪！
我两只手抱着胳膊在寻觅下山的路。
前些年这山上就改造，修了一条很好走的路，娘娘山也变成了我们城市的标签，因为风景优美，所以吸引了很多的游客。
我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抖抖索索地往下走。
不光因为冷，还因为害怕。
我怕鬼，更怕人，万一遇到个变态，比遇到鬼还可怕。
一个影子在树林间穿梭，我知道是鬼。
我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往山下走。
他却过来跟我搭讪：“姑娘，下山啊！”
我不睬他，他又笑嘻嘻地说：“去我家里喝杯水吧，这天寒地冻的。”
我瞄他一眼，估计是个诱惑人心的鬼，骗我去他家喝水想做什么？
我径直往下走，他却拦在了我的面前：“你看得到我的对不对？姑娘，走吧，去我家吧！”
他的鬼手搭上了我的手腕，我还没来得及甩开他，他倒先发出惊恐的尖叫。
吓死我了，我还没叫他叫个什么劲？
他的影子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团沙子一样慢慢稀释，然后腾的一下消失了。
什么个情况？
我讶异地在周围寻找着他的踪迹，忽然手腕处传来疼痛，我抬起胳膊一看，那个印记仿佛又深了。
我在路灯下仔细看，那团图案中多了一个青色的痕迹。
我几乎已经能够断定了，刚才那个鬼是被吸进了我手腕上的图案中。
还有那个百年小鬼，还有那个在学校小礼堂跳舞的民国的新娘子，他们都被吸进了我的手腕上的图案里。
原来，尖脸鬼他们晚上数的是我手腕上被吸进去的鬼的数量！
我好聪明，要不要为自己鼓掌？
我都顾不上冷了，用力地思索。
首先，这个印记本来是没有的，昨晚进了地宫之后才有的。
其次，这个印记吸入的鬼魂都不是一般的小鬼，都是有百年道行的老鬼。
所以他们才把我弄到娘娘山来，因为这里年代久远，有很多百年以上的老鬼。
这个我能分析了，但是用途是什么？
他们要这些百年老鬼来做什么？
不管了，要想知道为什么，就把老鬼都吸满了，我不就知道了？
有了目标之后，我高高举着手在山上转悠，也不急着下山了。
但是说来也奇怪，我主动接近鬼，但是那些老鬼们都不出现了，都是一些新魂围绕在我身边打量我。
“喂，你看那个女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是哦，这年头疯子真多。”
“还不如死了，活在世上也是多余。”
你才多余，我翻了他们一眼。
主动寻找猎物失败，我太张扬了，老鬼们肯定会躲着我。
我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四处张望。
就在我不远处，有个背影背对着我。
看背影我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百年以上的老鬼。
我走过去，轻声开腔：“我好冷，能不能给我件衣服穿？”
我是冻糊涂了，我冻傻了，所以我出现了幻觉。
但是，她却站了起来，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到我肩上：“这山里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她的语气平和，仿佛在和我拉家常。
不行，我快要混乱了，我要精神分裂了。
我摸摸肩膀上的斗篷，的确身上就暖和了起来。
“你，看得到我？”
“你是人，我怎么能看不到你？”她轻笑：“别怕。”她的手轻轻在被脖子上摸了下，那条伤口就看不见了，她用了障眼法。
“那你的眼睛里，我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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