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斗,你死我活,从来没有敬而远之的便能明哲保身的。要想惨死人手,就得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宁崇目中闪出一丝怪异:“母妃,孩儿一直都未问过你,当年淑妃跟先皇后,是不是你......”
先皇后跟淑妃都是体弱病逝,但这死与死之间大有不同。
“崇儿是在怀疑我?”德妃勾唇一笑,“若是我下手害得他们,为何安贵妃却能安然多年?”
宁崇答不上来,狐疑的目光越发深了。或许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留下来一个无子无后的安贵妃。传言安贵妃被落了绝子药,终生不能得子,莫非也是母妃......
“孩儿只想求一个答案。”他淡淡说道,低头又是喝茶,佯装这事是一句无心之问。
德妃深深望着自己的儿子,目中已是微微变了:“是与不是,还重要吗?她们是你的绊脚石,也是我的绊脚石。母妃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宁逸,他是皇上的亲生血脉!”
宁崇目光猛然抬起,心里如坠下一块大石。
淑妃曾是肃亲王的发妻,他是在搜到太子私物事发现,但母妃定然是早就知情。此时再次提起,却不想竟得知了这样一个秘密!
“淑妃天性温婉贤良,既被纳入皇上后宫便认命做了他的妃子。当年在忠烈侯府一聚,他们已是心有隔阂,再难破镜重圆。肃亲王面对昔日故人,也是自饮三杯已示恩断义绝。”
“那个晚上淑妃前往誉明山庄,是得知帝王对他起了杀心,让他逃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他们只共处了不到一炷香,这点子时间不够他们行那苟且之事。淑妃与肃亲王,谁都没有失德。”
德妃轻描淡写中,也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丝敬意。
这件事皇上也心知肚明,那一场侯府的鸿门宴并没有让他卸下心房。淑妃乔装出宫那一刻起,皇上的眼线就已尾随其后。他清楚得知淑妃没有行不轨之事,也知道宁逸是他的亲生血脉。
所以,当太子在殿上说出不能立那不三不四的皇子时,皇上就明白太子已知晓当年事。其实,是太子酿成了皇后的杀身之祸!
这知晓帝王丑事的人,怎能留在世上。皇后的死就是杀鸡儆猴,警告太子,谁知太子对此视若无睹,走上了谋逆的路。
帝王的杀心就是如此阴暗。
“安贵妃那个贱人遭劫,清白之身定难以自证。宁逸无母为重,又是三子,怎么都越不过你去。只等叶香君没了,这宁氏江山必然就是你的!”德妃目中得意,仿佛已看到了儿子君临天下。
宁崇心中一动:“镇国将军领兵入京时,曾给父皇送过信,陈明他会领兵入宫。那信真是太子截下的吗,还是......”
德妃勾唇阴鸷淡笑:“不重要了。”
宁崇哽了哽喉,不再追问,寒暄了几句便告退了。
原来当年旧事,竟是如此波谲云诡。而在暗中搅动风云的人,是多年来被冷落在这深谙长秋宫的德妃。
深宫长院内,一声凄厉的尖叫是划破了寂静。
“娘娘醒了!”宫女诧异而又兴奋,她冲出屋外准备唤太医,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放肆!冲撞皇上,罪该万死!”总管太监喝令怒道。
皇上扬手制止,抬目便是看向屋内:“快传太医!”说吧便是快步迈入屋内。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传太医!”总管太监见皇上不怪罪,他也不好多加可择。宫女被他呵斥得快步奔去,直直去向太医令。
床榻上,安贵妃形容枯槁,容颜苍白,短短几日是消瘦得不成人形。她双目惶恐,紧张得望向四周各处,仿佛对这陌生的环境非常害怕。
“爱妃莫怕,这里是清欢阁,是朕的休养之地。”皇上见了爱妃是心中一软,上前就将佳人是拥入怀中。
安贵妃如同从冷水里捞出来的小鸟,依偎在帝王怀里瑟瑟发抖,呢喃道:“皇上......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语声轻柔,声声断肠,纵然是铁汉都要心碎了。
“爱妃莫哭了,告诉朕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将你劫走的?朕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皇上安抚了几句后便试探问道。
安贵妃浑身一颤,身子是徒然紧绷。
那抱着她的帝王,明显也感觉到怀中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那天晚上,臣妾寻了个医女推拿筋骨,而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便被绑缚了手脚,蒙着眼什么都看不到,每日都有人来喂水喂食,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安贵妃颤颤巍巍道。
“但就在昨日,臣妾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们说要将臣妾埋在山里,还说是什么大人的命令。好像说的是郑还是甄,臣妾饿了几天也听不太真切。”
“之后他们给臣妾嗅了一种怪香,臣妾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安贵妃身子缩进,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皇上目光瞪起,三分诧异七分怒火。
郑大人!好一个郑家!
“爱妃且在此静养,朕一定要让那些贼人死无全尸!”皇上安抚了一阵安贵妃,太医来后便出屋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憔悴羸弱的安贵妃,正勾着苍白的唇,微微一笑。
“启禀皇上,大理寺寺卿求见。”总管太监福身说道。
皇上目光凛然,面容沉肃便往厅中去,见到寺卿便是开声询问:“审得如何,那帮匪寇可招出指使他们劫走贵妃的人了?”
寺卿蹙眉为难,道:“微臣无能,那帮匪寇的嘴就如铁板一样硬,只说他们是劫富济贫,只抢奸商豪绅。从没听说过什么安贵妃,也没有劫掠过女人。”
皇上冷哼一声:“匪寇不劫妇孺,简直笑话!这般守口如瓶,看来这背后的人也不简单!”
寺卿一怔,他怎觉得皇上已知晓了什么。
“将那帮匪寇凌迟处死,不得有误!”皇上厉声命道,他目光尖锐,宛若一把刀正要插入敌人的胸膛。
早在安贵妃被杜李二人侥幸救回时,宫中女医就给安贵妃验了身。衣衫完好,腰带系得是宫结,宫外人是绝不会懂的。可见并无人解开过安贵妃的衣裳,那匪寇不求财不劫色,定然就是受人指使只为杀人灭口!
“来人,传杜老爱卿入宫!”皇上冷声低语,不怒自威。
宫中信使策马狂奔,在暗夜的宫道上是划过一抹黑影。
宁逸目光深邃,随着那影子悄然而动。他立于城楼之上,俯瞰着衮州的方向,微微抬手比出一个圆,缓缓收紧,仿佛已将衮州整个揉碎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