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侯府的镶金匾额在日光下褶褶生光,映出一道夺目的花华。叶香君立于光耀下,目色清冷如冰,面无波澜。
她没有抬头去看那额匾一眼,走时那些姬妾也没有出来对她冷嘲热讽,天地都似安静了许多。
“叶香君!”
粗狂而带着一丝怒吼的嗓音传来,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不属于中原的口音。
叶香君回过神,定睛一看,却见台阶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狐皮轻衣,双手环胸高扬着下巴,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得意自傲。他的眼睛斜斜向上挑着,瞪着双目如铜铃,仰头便是大笑起来:“小王总算找到你了!”
来人竟是布善泰。
叶香君见他身后仅带着一个护卫,心中狐疑,他不是随着外番使臣回西越了吗?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小王,你好像不是很意外,这么说,你已经知道皇帝陛下准备把你赐给小王的事了?”布善泰三步做两步跳上台阶,对着她低声道。
叶香君眉宇平淡,眸中也并无诧异:“自古只有番臣上供君国,从未有君国赏赐番臣的道理,七王子怕不是听错了?”
赏钱赏物有可能,赏人绝不可能。但她想到白玉书先前说的借粮一事,她不由得心中紧了紧,借故试探一番。
“说起来也算不上赏赐,就是将你放到西越三年,做我西越的上宾罢了。”布善泰目中放光,似是看着垂涎已久的猎物,“跟我去西越吧,在我们那里,你可以拥有万千奴仆,草原上的牛羊也供你驱使!你可以做小王的七王妃!”
叶香君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让布善泰的脸是彻底僵硬住。
西越王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耀,他虽是七王子,但父皇对他十分器重,总有一天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帐!只要做了她的王妃,就与做中原的贵妃相差无几!
“七王子姬妾成群,哪里还会缺一个七王妃。京都女子万千,为何皇上会单单将我赐给你,七王子就没有怀疑过吗?难道七王子真以为,你在殿上那般肆意妄为说服了皇上?”叶香君点出机要。
布善泰不是莽夫,这么一提点他也是目光敛了敛。他在国宴上那么一闹,反而还得了他想要的赏赐,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其余外番岂不是也会无理取闹,予取予求了。
“你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皇上难道想让你做诱饵不成?”布善泰三分怀疑七分质疑。
叶香君眸光轻闪,她答不上来。宁逸或许会以她为人质讨好布善泰,借粮借京都之急。但她没接到圣旨,也没有任何口谕,布善泰以皇上的口吻大放厥词,根本不合乎常理。
“管他呢!反正皇帝陛下的人亲口跟我说了,除非你嫁人,不然就得随小王去西越!”布善泰急恼之下,脱口而出,伸出手就是要去擒叶香君的胳膊。
叶香君眉眼一跳,身子轻闪是如灵蛇般闪过了那擒拿。
忠烈侯府门前的护卫是齐齐持棍上前,他们都是侯府的老护卫,有人欺负他们大小姐怎能坐视不理。
布善泰身边只一个侍从,在京都地界他们也不好动手,他是摊开手退后了几步,以示自己没打算动手。
“七王子若真得了圣旨,香君自然会随你去西越。只是这君令未到,你这般无礼的抢人,难道西越的作风竟是如此野蛮?”叶香君毫不客气,眉眼凛然。
布善泰敛了敛容,在他们西越也是王令至上,没有得命令不得擅自行事。叶香君也只是服从他们的君王,对此他冒然动手却是不太妥当。
他语气缓和,点了点头道:“是小王莽撞了,对待美人不该那么粗暴。不过小王从来不会欺骗女人,你大可入宫问一问你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有这回事!小王等得起。”
布善泰上下扫着叶香君曼妙玲珑的身姿,中原女子的窈窕风华在她身上展露无疑,草原上可没这般水灵的姑娘。想到这样的女子就要为他所有,他是仰头狂笑,扬长而去。
“除非她嫁人?”叶香君喃喃念叨,眸光深思。
这句话可是大有深意,布善泰绝不敢捕风捉影的就回到京都,还冒然跟她说皇上的传话。
“叶姐姐!”王怀武策马而来,望着布善泰的快马,心是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欺负你了,只要姐姐一句话,我立马上去扒了他的皮!”
叶香君轻然一笑:“这是我忠烈侯府的地方,谁能在这个地方欺负我。”
王怀武心里松了松,抬眸又是看向布善泰:“他来找你,想来你也知道了。”见叶香君颔首点头,他眉头一沉,“宫中都已传遍了,说皇上有意将你赐给西越和亲,这两邦交好,哪需要什么和亲啊!皇上这旨意真是莫名其妙!”
叶香君双目闪过一丝异样,眉头微微也是蹙起。
和亲这般大事,皇上绝不会是莫名其妙的起了意。如今安贵妃下落不明,宫中真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他居然要准备和亲。怪,实在是太怪了。
“和亲的事,是谁提的?”叶香君抬眸问道,皇上绝不会忽然起意让她去和亲。京都内世族千金多不胜数,她在其中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王怀武怔了怔,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是平王。”
叶香君冷笑道:“果然是他。”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再见不得她好,也没有忌惮她跟宁逸之间的关系。
王怀武心惊,瞪大了眼珠子:“姐姐你知道?”
“猜的。”叶香君淡道,“只要我去和亲,李家将军府与忠烈侯府唯一的牵连就断了。对皇上而言,可以削弱正要起势的叶家,也能安抚布善泰,安抚西越王。”
王怀武咬牙切齿,狠狠锤了一下掌心:“这个卑鄙小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耍这些心机!我这就回宫去找大公子,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站住!”叶香君猛然将他唤了回来,“你若去的话,那就是正中下怀,落入他的圈套了。”
王怀武一惊,但没听明白。
“宫中发生的这些事都离不开宁逸,他屡屡建功,在朝臣中也是渐得人心,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但也就是这种时候,越发的会惹帝王忌惮。”叶香君说道。
“叶家侯府逐渐起势,如果我与王爷这时发生牵连,那皇上便会更忌惮王爷。而王爷才刚为爹求得了工部尚书的职位,一旦他为我求情,皇上就会更忌惮叶家。”
王怀武听了是激出一身冷汗,原来这是计中有计,暗藏杀机:“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西越,那个地方父子同妻,兄妹相乱。姐姐要是去了,生不如死!”
叶香君神秘勾起一笑:“放心,我去不了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