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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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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3271字

  但郎大坤的回心转意雪梅并不知道。她一出了饭厅就把所有的饭菜连盒儿一起扔进垃圾桶,快步离开了学校,边走边哭。这正是宁晓秋小时候上学必经的那一段路。路边有数不清的栏杆,栏杆外面有数不清的梧桐,一字排开去,隔几米一株,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海边。梧桐的叶子全落在地下了,很大的,萎黄的一片又一片滴溜溜贴着地皮随风横飞出去。雪梅上前将最大的一片追上,一脚把它踩破了。她一路上追逐着这些黄叶子,就像郎大坤在奔跑着追逐那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可那时树木蓊郁,槐花正开,空气里有青草的气息,而现在转眼就已经是萧条冷落的深秋了。


雪梅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对晓秋说她晚点儿回家。她根本没心思去做什么标本。她不想回家是因为不想面对爸爸。自己的沮丧是无法伪装的。她没有那种掩饰的功夫,也太累,便只有不回家。她沿着这一排梧桐一直走下去,走到了没有树的地方,是一条陌生的巷子。一排古式的青砖墙壁雕梁画柱,一直延伸出去,指引她向前、向前……她迷路了。穿过了这条陌生的窄巷,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条她从未到过的长街,树梢的残阳渐渐下沉,像一只橘子似的,在朦朦雾气中隐去,不知被谁吞吃了。天也随之彻底黑了下来。街边的霓虹灯开始渐次闪亮,在漆黑的天幕下,一片片彩色的光与影变幻迷离。层层滚动的光斑打在她的脸上像有重量似的,让她感到刺痛。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打击乐,搅得人昏昏沉沉的。歌手颓废的嘶吼把成年人的空虚落寞宣泄得淋漓尽致,却无法真正地触动人心。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开放的花蕊,你怎么也流泪……”


唱歌的像是个醉酒的女人,刚刚被人甩了,垂头丧气的,可怜但是不可爱。不过和她有一样经历或处境相似的人,也许会愿意和她喝一杯。雪梅向着飘出歌声的那一家酒吧走去。


这是一家不太起眼的宾馆的地下室。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只是阶前站着两个穿超短黑皮裙的女子,并不年轻但妆化得很浓。她们一见来了个单身的女孩便笑着对望了一眼,为她拉开了门。看着雪梅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下了台阶,其中一个叹了一声:“看来咱们要没饭吃了。”


雪梅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她又渴又饿又累,而且心情很糟。当她穿过一道长廊,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显得有点异样,而走廊的尽头才是歌声传出的地方。她怀疑这里电力不足,因为灯光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或者是不想让人看清。唱歌的女人很苗条,流动的光点打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她长得什么样。


“还不如我唱的呢。”雪梅轻蔑的哼了一声。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厅内幽暗的光线和一明一灭像是供电不足的一排排小彩灯。在这厅里原来还坐着这么多人。一个个鬼影子藏在黑暗里,连大厅正中都算是角落,里面蜷缩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和一只只狼一样贪婪的绿眼。秘密的低语被颓废的歌声淹没。舞池放着慢四,里面的男女舞姿很不标准,根本就算不上是跳舞,而只是以跳舞为由在干别的事。女人像一只只章鱼,恨不得生出八只长蛇一样的巨腕,抓牢男人,缠得他透不过气来,然后慢慢收紧,吃掉他。


雪梅径直穿过这些人,向亮着白光的吧台走去。一只只玲珑剔透的晶亮的玻璃瓶,里面盛着琥珀色或是宝石色的酒,澄明洁净,光艳可人。瓶子上面的图案有天使的白翅膀,西洋人的蓝眼珠,狮子,怪兽,白腻腻的乳房和大腿,橄榄枝,说不上名字的密密层层的花朵,稻草色的卷发上的花环……雪梅隔着吧台托腮看着一尘不染的橱窗。


“小姑娘一个人来的?我好像认得你。”一个滥得不能再滥的开场白在雪梅看来却是新鲜的,她信以为真地打量着这个和他搭话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张白里透粉的脸,原本精致的五官被过量的脂肪挤得走了形,看上去像一只发面包子。他戴着深度眼镜,头顶几乎秃了,不过是葛优式秃,不是蒋介石式的,拔顶一直向后拔上去,成了一片环岛,使他不得不将旁边的头发养得很长向中间梳过来。这种独特的发型目前流行的叫法是“地方支持中央”。


雪梅忍不住扑哧一笑。对方如获至宝,搭讪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哦,你是《新闻早报》的记者楚戈?”雪梅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的想不起来了,看来真的有可能认识,或者也许他是个名人。她被楚戈领到了靠窗的角落里,他为她要了一客冰淇淋和鸡尾酒、一份瓜子和甜点。


“这是什么果汁?彩虹一样的颜色,真好看。”雪梅举起杯子对灯看着。正在口渴,就连啜了几大口。她的年龄实在太小,楚戈也不好反对,只是含含糊糊地支吾着。他微笑着又要了一大杯,撺掇她多喝些,再多喝一点儿。


“你看来有心事呢,好像不太高兴。把我当作大哥哥吧。跟我说一说?”


“叫大哥太不礼貌了。叫你叔叔才对。”雪梅笑指着他的鼻头,“您怎么这么胖呀,吃什么长成了这样,比我爸爸胖出去一袋面还多……”


“小姑娘很幽默。你十几了?是第一次来这儿吧?好像有点心事呢—谁欺负你了?”


“欺负我?敢欺负我的人还没生下来呢。可是他—那个没良心的坏小子……”雪梅想到了郎大坤。他分明是欺负她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难过?那种磨人的痛苦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搞不清楚,只觉得恨。


“哦,你爱上了一个人,他却不理你对不对?”


雪梅惊讶地看着楚戈,觉得这个人太神了,一眼看到她心里去了。而楚戈只是侃侃劝道,“他不理你,你可以和别人玩嘛。这样还可以气气他。让他觉得你不那么在意他,他吃醋了反到会来和别人争夺你。不信就试试看。”


楚戈说到这里已经死死地盯住了雪梅丰艳的脸蛋。可雪梅并不觉得。这酒上头,而且后劲很大。整个酒吧都在迷离的灯光中摇晃起来。但她需要这种感觉,身体里涌动的酒液和奇妙的眩晕使她想哭,于是就哭了,酒一杯又一杯端上来,她不停地喝下去。楚戈捉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要甩脱的意思,便放大了胆子,贪婪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向上爬,直伸进了她的袖子里。雪梅完全没有感觉,一阵强似一阵的眩晕袭来,她用一只手支住了头。可是楚戈的手爬到她的肘部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他的苍白的大圆脸向上仰着,眼镜几乎滑跌下来。雪梅迷迷糊糊地抽回了手臂,可楚戈的手还僵在那里,在半空中举着,好像不知道该以什么姿势放下。雪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穿着紧身红旗袍的高个子女人站在他俩的桌前。


“你果然又是在这儿。”这女人的话是对楚戈说的,目光却落在雪梅的脸上,“看来楚大笔杆子的胃口越来越偏嫩了—没成年的毛丫头也要。这是谁家的小野种,零件儿没长齐全就卖。”


“卖?卖什么?”雪梅一脸的困惑,但已感觉到这女人来者不善,所以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道,“你想卖什么到别处卖去,我没带钱。”说罢像赶鸡似的挥了挥手,想让这女人走开。可是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啪”地一记重重的耳光已经落在脸上,打得她眼前一黑,半边脸发麻。雪梅哪里受过这个,便本能地跳起来还手。但用手打不过瘾,便从邻座上抄起一只酒瓶子向这女人头上砸去。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凶,吓得尖叫一声拔脚就跑,雪梅举着瓶子在后面追着,见追不上,就将瓶子远远地掷过去,偏又掷歪了一点,“啪”地一下碎在门框上了。楚戈紧跟着那个女人一溜烟钻出了人群,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雪梅只觉天旋地转,酒涌上来,不知怎么就倒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在扶她的时候趁机乱摸。雪梅惊觉,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拧得他像杀猪一样叫起来。


“来人哪……保安!保安!!这是他妈什么地方,坐台小姐敢打客人—老子不付账了……哎哟,哎哟哟,姑奶奶快撒手—耳朵要掉了……”


应声而来的保安从各个方向的几处小门里钻出来,将雪梅围在中间。雪梅斜着醉眼看着他们,直到酒吧经理来了才放开了那家伙的耳朵。她一只手插腰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握着一只酒瓶子撑在桌上,“谁敢拿脏爪子碰你姑奶奶一指头,当心我戳瞎你的狗眼!”说着将这只瓶子砸碎在吧台上,锋利的碎玻璃冲外,手里紧紧握着瓶颈。满屋的人一下子被镇住了。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女孩是孤身一人来的,而且醉得不轻,想来不难对付。


酒吧经理是个年轻人,细长眼睛似醉非醉,永远像是没睡醒似的,他对保安使了个眼色,便有人绕到了雪梅的背后。


“我说小姐,出来混的规矩你懂吧?吃饭喝酒都是要花钱的。这打碎的东西怎么算?得罪了我们的客人也要赔偿才行。你那一桌的账还没付呢。”


“我没钱。”雪梅两眼望着天花板。天花板在转。老师说过地球是在转动的。一切看起来静止的物体也都在运动。现在她才算是感觉到了。这时有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瓶子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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