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一来，屋子里的气氛马上严肃起来

老蔡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我们五人的对面

屋里只能听见筷子碰碗、碗敲桌子和吧唧吧唧的吃饭声，我还能听见硬馒头在自己嘴里嘎巴嘎巴的声音，感觉自己的牙都松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蔡发话了问道：你们俩上午都干嘛了？

庞默雷随口答道：我俩去工地转了一圈，雨下了一上午，没法干！

老蔡又问道：基础高程是多少？

我抬头看了眼庞默雷，庞默雷也大眼望着我，眼神中似乎传达着这样的信息：你上午不是看图纸了么？你来说你来说！

我反馈给他的眼神是：我只是看见图纸放在哪了，啥内容我也是一点没看啊！

老蔡等了半天见我们二人都没反应，便说道：哼！大懒带着小懒，你俩比谁更懒呢！下雨天不会看看图纸么！？最基本的高程都不知道，连基槽要挖多深都不清楚！就是下午天晴了你们能干啥啊！？小楚啊！人家史文乐可是跟我在上面忙了一白天啊！你这一上午有啥贡献呢？！你们是大学生，又都是一个学校走出来的，差距不应该太大吧！我是个土八路，庞默雷是个半吊子，叫你过去帮他就是希望用你的专业知识弥补他的不足，你图纸要看得比他还透才行！

听了老蔡的话，我心里贼拉不是滋味，有愤怒，有羞愧，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不就是挖个土方么！我看一眼图纸，三分钟就弄清楚了！你唠唠叨叨的让我好没面子！跟昨晚上喝酒的时候比，你老人家的和蔼可亲哪去了？

还没等我心里念叨完，老蔡又下了道命令：你要是闲着没事做，正好张锦诚拉了批材料过来，你去帮他卸货吧！

庞默雷听后又笑喷了

我心里想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卧槽！我没听错吧，让我去卸车！？你使唤史文乐给你捡破烂完了又想使唤我！？我刚要反驳，被大哥摁住了，大哥笑着对老蔡说：哎呀！不就几根木方子么！这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老蔡扭头跟庞默雷说：你也别闲着，一起去帮忙，卸完车就去看图纸，晚饭的时候如果你们还搞不清楚图纸上画了什么，明天继续卸车！

这回笑喷了的是罗弘

老蔡瞪眼盯着罗弘，罗弘连忙解释道：蔡叔我是真想帮忙，但老梁让我下午去建设局取文件！

老蔡说道：吃没个吃相，算了，看你昨晚上帮我们忙了一宿，今天放过你了

罗弘嘿嘿笑道：谢蔡叔，那蔡叔你们吃着，我吃饱了，这就办事儿去！慢用啊！

罗弘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我肩膀，那意思好像在说臭小子别想闲着了！

午饭后，老蔡吃完便骑着摩托车，拉着史文乐，披着雨衣，上山了

我、大哥和庞默雷，坐在门口抽了几根烟，望着拖拉机后面一整车的大圆木方子发呆

我问道：大哥，你拉这些东西来干嘛用的

张锦诚：撑模板用的啊！

我惊讶道：啊！？用这个！太原始了吧！？

难以想象，这里的模板支撑竟然还在用这种原始的做法，我给非本专业的读者解释一下，模板支撑是混凝土楼板浇筑前必须要做的一道工序，用来支撑楼板的底模，我国在2000年以后就开始推行使用钢管脚手架支撑模板，而我们眼前的这些圆木方子，长约三米，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头直径约有五十公分，还被钉上了三角支腿，用以增强顶部的支撑力，细的一头约三十到四十公分。每根这样的柱子与另一个柱子之间用木方或木板钉牢，使所有独立的支撑连成一体。这批材料是大哥从别的项目上拉回来的旧料，我们在卸车前首先要把连接好的木板启下来，再往下卸，这一车目测有四十根的样子，工作量巨大啊

大哥拿了两幅新手套和雨衣给我和庞默雷，说道：来吧兄弟们，趁着这回儿雨小点了，干起来吧

我们三个就这样，顶着雨干起来了

大哥站在车上往下面丢，我和庞默雷把丢下来的大圆木头搬到院里的指定位置摆齐整

干了没一会儿我身上的汗出的比雨还要多

我嚷道：大哥！大哥！咱歇会儿吧！？

大哥：这才搬几根啊！？你大哥我和另一个工人俩人装了一车，咱们三个人卸车还不快么！？行了行了，你们大学生的力气值钱！你休息去吧！我俩搬！

虽说我肚子里全是怨言，但也着实说不出口，看着大哥车上车下的来回折腾也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吃干饭的，吃不了苦！我已经被发配到这个地方了，在公司眼中自己的价值也许也就仅限于此，大学生的力气值钱么？那是以前了，扩招以后的大多数大学生还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人家看！于是在抽了一根烟后，又果断加入了进来

我向大哥道歉：大哥，我不是想偷懒，就是没弄明白，这事是小工干的！怎么让咱们干这种粗活！

大哥笑道：哎呀！年轻人啊！谁让你连图纸都不看的啊！你要是答对了老蔡的问题，至于在这儿受罪吗？

庞默雷笑道：草！你可别提了！大哥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么？就因为没带安全帽去工地，罚我卸了一个星期的车！

大哥边在车上扔方子边说道：往好了想吧，严师出高徒么！？你俩都还年轻，像你大哥，也就只能给人卖卖力气了！

庞默雷骂道：拉倒吧！他教个鸡毛胆子了！成天指使我干着干那的！

我也说：大哥，要我说是你脾气好！干嘛受这份罪啊！在哈尔滨给老板开车的，有的是人吧唧你！

大哥直起了腰，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和雨，笑道：人啊就是命！谁叫你大哥早早的在这穷乡僻壤结了婚生了娃呢！现在你叫我走出去，我哪里舍得了孩子老婆！所以啊，你们趁着没结婚多闯闯是好事！

说完又弯下腰干起活来

我看着大哥在雨中拼命干活的身影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

我又问道：这木头都烂成这样了，还有啥必要兴师动众的往回拉啊！好多都用不了啊！

大哥应道：哈哈哈，哎呀，我跟你说，兹要是不要钱的东西老梁都要！老梁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别说是烂了，就是折了、断了他都要，就是全都当柴火烧了，他也不会选择丢掉！你们这才刚来，慢慢体会吧！

我仰着头问道：咱老板以前干啥的？

大哥嘿嘿笑道：这你问雷子！

庞默雷：草！有我啥事啊！干嘛每回都让我揭老梁老底儿啊！

张锦诚：你老爸跟老梁一个战壕出来的，就你说话别人才信啊！

我又问庞默雷，庞默雷支支吾吾的：大哥不说了么，啥东西都往回捡，啥东西都不舍得扔，这你还不知道是干啥的啊！

我惊讶的看着庞默雷：啊！？捡破烂的！？

庞默雷笑道：这你自己说的啊！跟我们没关系啊！

我惊叹道：我勒个去的！我说的嘛！怪不得这么抠搜呢！不过也真挺牛奔的，捡破烂能捡成了项目经理，厉害！

庞默雷笑道：所以说，史文乐现在正在捡建筑垃圾，也是被重点照顾了！说不定很快就是项目经理了！哈哈哈！

张锦诚：哈哈哈，雷子你这太不厚道了！要不你上山吧，这个机会让给你！

庞默雷：拉JB倒吧！大哥你别给我下钩子啊！有句话叫龙行千里吃肉，狗行百里吃屎，我庞默雷起点比老梁高，以后肯定比老梁发的厉害！

我也笑道：是！你现在就比梁叔胖了一圈了！以后更不得了！

张锦诚听后哈哈大笑：真不撒谎，最该锻炼一下子的就是你了！你看你这一身肉，都他妈能甩出油了！

三人边说边笑边干，雨中的辛苦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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