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遇见,他十七,她才十岁。
那年柳絮纷飞,白色的柳絮沾满她的头发,他说:“愿执君手共白头。”
十年后的的玄鸟站在皇城眺望远方,满城樱花绽放,空气中弥漫的芬芳让她陶醉不已,她已经长大了,可是那个人也不在了。
十年前玄鸟说喜欢樱花,于是他在满城都种满了樱花树。皇宫很大,玄鸟经常迷路,她想去看樱花,但是宫里的女官是不允许她出去的。她有许多办法出去,做一个巨大的风筝就可以了。
皇城的城墙上有一团干涸的血迹,时间的打磨让它变得漆黑,让人看到如坠冰窖的漆黑。玄鸟总是会站在那里,也许在她有限的时光里,曾经吊着一颗头颅的城墙上是她为数不多的色彩之一,虽然很冷的色调,但不乏她无趣的生命里有些趣味罢了。
那颗头颅的主人为她栽下满城樱花,今天有许多士兵在城里出没,他们的手里抬着一株株樱花树,漫天飞舞的花瓣并不像往年那般优美,此时只有肃杀。
玄鸟伸出手抓住两片花瓣,晶莹的泪珠在眼里打转,迎面走来一个白衣公子,宽大的服饰掩盖不了他高大的身躯,垂在胸前的长发随风而动,星辰一样的眸子正看着玄鸟,嘴角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
“小鸟儿又偷跑出牢笼,不幸被人撞见,就要哭鼻子吗?”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可是对于玄鸟而言犹如九幽恶魔的咆哮,她畏缩的后退了两步,睫毛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她本也是可怜人。
“肃王爷真是有闲情逸致,也是来观赏樱花吗?”玄鸟说道,这哪里还有什么樱花,不过是最后的灿烂罢了,坐在金銮殿的那个人,以及他的兄弟,都是来自九幽的恶魔,要摧毁一切美好。
“我只是发现一只小鸟儿跑出来了,怕她出什么危险,就过来看看。”肃王爷离玄鸟又近了一步。
他每近一步,她就退一步,直到城墙边上,那漆黑的血迹之下,冰冷的城墙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的耳边甚至能听见当年他的喘息声,那么的卑微和衰弱;能见到那个人纵马独身冲入战场战死的场景。
“肃王爷真是善良,妾身先走了。”玄鸟不愿意与这样的刽子手呆在一起,诚然她心爱的那个人不是死在他的手上,或者那个刽子手已经长埋地底,可是玄鸟还是很恨他们,他们毁了她一切的美梦,将她囚禁在深宫之中,像圈养的金丝雀,不开心就会将自己捏死。
肃王爷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血迹,缓缓的离开,嘴里喃喃道:“你若是降了,她何苦如斯?”
玄鸟朝着宫里走去,那漫天的樱花依旧在飘落,只是更大了一些,随着她靠近皇城的每一步,花瓣都会越积越多,铺在她身后。
那短而漫长的路上,一袭白衣,孤单而落寞,凄凄惨惨。
玄鸟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喃喃道:“我不想去。”
就像当年她任性的对他说:“我不要去皇宫里,闷得慌。”于是他在城外为他修建了一座别院,依山傍水,院子里也是樱花。在玄鸟的记忆中,樱花都是带着血色的,那样的凄美,一如今天漫天飞舞的花瓣,从此帝都再无樱花,那个人也将被淡忘,而前朝宰相之女玄鸟也会嫁给当今的圣上。
从此帝都无樱花,亦无玄鸟。
在樱花铺满的路上,像是血红的地毯般,那样的刺眼,肃王爷看着玄鸟的背影,心里竟不知何时升起一股怜惜,是那长长的睫毛挂着的晶莹泪珠,还是那张将要被拿去做皇帝炫耀功绩的祸水般的容颜,抑或是自己本身就对她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肃王爷似乎嗅到了空气中有咸咸的味道,是玄鸟的泪吗?还是樱花的记忆,那天倒在血泊中的人,那天跪在血泊里的纤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