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阪本先生的穿着，应该是来谈生意的吧？”职业化的对谈，连说话的明月都觉得无聊。
“出差。”浩二的视线仍然停留在明月的身上。
简短的回答，让人感觉无趣，明月频频敬酒，以化解尴尬的气氛。她并不耽心阪本浩二是否对她的服务不满意，这样的客人只是偶尔来一两次，出差的任务结束之后，就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先生，对不起，明月小姐转个台，我帮你介绍这位丽莎小姐。”美智姐带着丽莎过来介绍给浩二。
“不用了，谢谢你。明月小姐，我等你，请你有空的时候再过来一下。”这是浩二今天晚上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好的。”明月听到转台的时候，心里如释重负，没想到阪本浩二还是要点她的台。
“美智姐，这个人有点怪怪的。”明月在美智姐的耳边偷偷地说。
“我看哪，他是对你情有独锺，你没看他的眼睛直盯着你瞧，八成是看上你了。”美智子不愧是天使屋的老板，店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就是嘛，害我碰了一鼻子灰，真没面子。”丽莎被浩二拒绝，觉得很不是滋味。
阪本浩二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偶尔啜饮几口威士忌，对吵嚷的音乐声、谈笑声充耳不闻，其他的小姐来搭讪，也只是笑笑地喝了一口酒，算是礼貌上的回应，一个字也不多说。
说也奇怪，浩二不想一个人待在冷冷清清的旅馆，却又不喜欢热闹吵杂，他习惯于在人群中独立思考，就像有的人要开着电视机才能安然入睡一样，害怕孤独，却又把自己关在心灵的某个角落。
“明月，你还是过去一下吧，既然人家指名要你，不要把人家冷落了。”美智子是这家店的老板，当然要顾及到每一个来店里消费的客人。
“可是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明月背对着浩二，在柜台边向美智姐讨教。
“我看他不是一个肤浅的人，那些无聊的应酬话就不必说了，聊些比较有深度的。”美智子阅人无数，可以从一个人的外表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个性。
“什么是有深度的？”虽说明月是个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念的是英语糸，对文学或艺术也有一定程度的涉猎，可是她不知道在酒店里什么才算有深度？
“你是个大学生怎么问起我来了？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不得罪客人就行了。”
“好吧！”
明月上了一个礼拜的班，在美智姐和同事们的指导下，应付一般的客人还算上手，第一次碰到阪本浩二这样不爱说话的客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又不能得罪客人，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浩二那一桌。
“明月小姐。”浩二看着明月走过来了，脸上挂着微笑站起身来，谦虚的忘了自己是来花钱消费的。从他第一眼见到明月起，就对她那略带点棕色、披肩的长发着迷，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三十好几的年龄，谈过恋爱，也尝过男女之间水乳交融的滋味，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长辈的教诲和前人的经验告诉他，欢场上的女人是现实无情的，可是第一眼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我要的女人。
“阪本先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先干一杯，以表达我的歉意。”明月一饮而尽，现在的她，觉得喝酒比说话容易。
“没关系，没关系，在这里喝酒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浩二也拿起酒杯一口喝完，终于等到明月来坐他的台，心里觉得高兴，连喝酒也变得干脆了。
“阪本先生在那里高就？”明月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和阪本浩二交谈。
“我在东京一家乳品公司从事采购的业务，这次到北海道来和一家牧场洽谈合作的事情，刚下渡轮，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明月讶异地望着浩二开开阖阖的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怎么一下子话变多了！
“这里一到冬季就成了银白色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被冰冻了，连人都快冻僵了，东京比这里温暖吧？”
“东京的气候的确比这里暖和，可是东京的人却很冷漠，不像这里的人亲切又热情。”
莫非浩二先前的沉默，就是东京人的冷漠？明月对浩二感到有点好奇了：“你有朋友住在这里？”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人比较亲切热情？”
“我在等你的时候，有很多小姐过来和我打招呼。”
明月听了觉得好笑：“那是酒店小姐的工作，是为了赚你的钱。”
“在东京也有很多类似的场所，陪酒的小姐都很势利、很虚伪，如果你不理她，她们也懒得理你，不像你们这里的小姐，即使我不想和她们多说话，她们还是会过来敬我酒。”
“虽然我们在这里工作是为了赚钱，但我们是以交朋友的心情对待客人，客人对我们好，尊重我们，我们也会尊重客人。”
“你有遇到过不好的客人吗？”浩二明知道这句话是多余的，进出这种场合的男人，多半是好色之徒，明月在这种地方上班当然会碰到这种情形，可是潜意识里他希望明月没有遇到过。
“你是指那方面？”
浩二心里想说的话有点难于启齿，犹豫了一下，“男人总是比较动物性，可能肢体语言比较多一点。”
“那是难免的，我来了一个礼拜了，习惯了。”明月心领神会浩二的言下之意。
“一个礼拜？我就知道你不是风尘中人，你不应该在这里的。”浩二说中了明月的伤心处，她的确不应该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每个点她台的客人，都会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说得难听一点，她们是供男人取乐的对象，为什么阪本说她不是风尘中人？如果她的生命里不曾出现竹下真这个人，她又怎么会在不属于她的风尘中打滚呢？
明月的初衷并未改变，她对竹下真的爱也丝毫没有减少，只不过这样的情形是她始料未及的，陪酒女郎的工作，并不是只要会喝酒就够了！
“明月小姐﹍﹍”
“你说什么？”明月被浩二从纷乱的思绪里唤回。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说话？”
明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想到阪本刚进来时的情景，一副呆若木鸡不讲话的样子，现在反过来说她不讲话，怎不令人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失态了，忽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我向你陪罪，再敬你一杯。”明月为了掩饰失态的行为，不由分说，举起酒杯就喝，浩二不得不跟着也喝了一杯。
浩二不像一般的客人对小姐们搂搂抱抱、上下其手，他只是一味地坐在那里，叫他喝酒就喝酒，也不推托也不主动敬酒，是个安静稳重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客人，明月觉得自在多了，虽然他一开始不大爱说话，等到话匣子一打开，也不会令人觉得沉闷。
明月在天使屋已经有点知名度了，许多客人尃程来点她的台，时不时地打断她和阪本浩二的谈话，不得不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酒客之间。然而不管她走到那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
凌晨两点了，客人都走了，浩二仍然坐在那里。
“明月，看样子他是有意等你下班，你可要当心点，不要轻易地相信男人。”保护旗下的小姐是美智姐的责任。
“我知道。”
明月穿上外套，拿着手提包，走向浩二的旁边：“对不起，阪本先生，打烊了，我要回去了，请阪本先生也回去吧。”
“我在等你。”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明月不明白浩二等她的目的是什么，心里觉得毛毛的。
“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住得很近，不要担误你的时间。”
“不会的，反正我也要找地方住，先送你回去，我再去找附近的旅馆，一点也不麻烦。”浩二真是锲而不舍，执意要送明月回去。
“既然这样，我和同事也是住在旅馆里，你和我们一起走，也去住那家旅馆，怎么样？”
“好啊！”浩二欣然答应，也不管明月住的那家旅馆是否合他的意。
“小爱，我们走吧，阪本先生和我们一道走。”明月对着等在柜台边的小爱叫唤。
“来了。”小爱拿起大衣，赶上明月和阪本的脚步，走出了天使屋的大门。
晚冬融雪的气温冷得让人牙齿打颤，浩二不顾自己身体的寒冷，反而问明月：“冷吗？我的大衣给你穿。”
“不用了，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谢谢你。”明月的婉拒，阻止了浩二脱大衣的行动。
“阪本先生，我觉得很冷，你的大衣借我穿好不好？”小爱故意调皮一下。
“好啊。”浩二说着就要动手把大衣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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