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微张着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摸到的事实。

他承认，他是故意接住埃里克斯的，只不过真正的用意却是为了向其他人宣布他的所有权——他杰拉尔德想要的东西，这魔族里还有谁敢有染指之心？哪怕你埃里克斯再怎么美丽高雅，这辈子，你都别想有人靠近你一步！

可是，万能的魔神啊，谁能告诉他，他摸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一个容貌足以绝世气质高贵无比举止优雅无双的女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平坦的胸部？！

是他的错觉吗？！

天下竟有这么逼真的错觉？！

在大脑还没明确分清楚真实与错觉之前，杰拉尔德很遗憾的发现，他的嘴已很自觉的把心中的疑问用一种带肯定语气的兼嘲讽语气的感叹句表述了出来。

而在表述完的瞬间，杰拉尔德同时错愕的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很自然的在那个很可能是男人胸部的平坦部位上了多揉了几下——噢！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手上的触感是否错觉——事后杰拉尔德如此为自己当时无意识的行为解释——虽说这个理由连他本人都不太相信。

相比于神经正处于错乱状态的杰拉尔德，埃里克斯的反应则要直接干脆得多。

在杰拉尔德在他胸口乱摸一把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抛弃了想晕过去的念头，比大脑计算出这种反应会带来多大的后果更快的，他扣住杰拉尔德双肩，抬起膝头，狠狠一顶——再出手，对准人体面部唯一突出的部位，狠狠一拳——

凭着绝佳的速度，埃里克斯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堪称防身典范，教材中的教材。

杰拉尔德这辈子恐怕都没被人如此攻击过，尤其是那种部位。

埃里克斯的出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待他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时，已没办法闪开——那膝头的一顶，痛得他眼前一阵昏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于是，被接下来的那一拳精确的击中鼻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被攻击的两个部位，都是人体最为脆弱和敏感的地方，任何一个地方被击中，都可以让人半天缓不过气来——更何况是两个部位同时。

而更更更可悲的是，鼻血长流的年青公爵还不敢把这种痛苦表现出来。

他木着脸咬着牙僵着身子静立半晌，才勉强挤出声音：“你……真不是女人！！”

这话有两个意思，一就是字面上的本意，另一个就是指对方的言行不像个女人。

毫无疑问，杰拉尔德说的是前者，可惜在现场的情况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指的是后者，除了埃里克斯。

在一连做出两个跟优雅举止相差甚远的动作后，埃里克斯这才回过神考虑到自身的形象问题，连忙再把优雅温和的笑容挂上——可惜为时已晚，在场的所有男士在接触到那温和无比的笑容时，不约而同的感到身体某个部位分外的不舒服。

而在场的贵妇淑女们早已目瞪口呆。先不说从小的礼仪教育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有女孩（还是未婚）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男人的那个部位，就是想到了，有勇气在权势极大本身又甚为骇人的道格拉斯公爵来上那么一下的恐怕也是绝无仅有——而能在攻击之后笑得如此温和优雅的，想必也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此一位了。

刚刚才把眼珠子收回去的塞琳娜第一个打破大厅里安静诡异的气氛，她拎着裙子跳起来：

“太丢脸了！！你的行为简直是丢我们女人的脸！！你简直不是女人！！”

虽说绝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不过是吃鳖的小女生的嫉妒泻恨之词，但不可否认，这话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杰拉尔德先前所说的话，于是众人更加坚信自己对语句意义的判断。

而向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惯了的埃里克斯自然也不会好心到去解释——他只是以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跳脚的塞琳娜：“我哪个地方像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他明明扮演的就是女扮男装死不承认性别的女生：“我是男的！”

对啊！埃里克斯小姐可没说过自己是女的！人家女扮男装嘛！

在场众人在心里想，不禁更加好奇埃里克斯和这个刁蛮女的斗法——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一个可以抗衡的了！

塞琳娜气得头脑发晕，眼看着忍不住就要冲上去给她眼中装模做样的狐狸精几脚，阿加莎连忙拉住了她。

“埃里克斯少爷。”阿加莎明显还没从先前的视觉冲击中完全恢复，因此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颤音：“塞琳娜性子急，还请你原谅她无心的卤莽举动。”

这女人不简单啊！轻描淡写两句就把塞琳娜的故意化为无心之举，如果再计较，反而就显得他的气量狭窄了。

目光在阿加莎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即不留痕迹的滑开，埃里克斯微微一笑：“塞琳娜小姐的脾气我早已领教过——看来在任何场合，性格这东西都是植于血脉难以更改啊。”

……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阿加莎点点头：“在这方面，我和埃里克斯少爷的看法惊人的一致呢——生活的精彩就在于每时每刻都在和不同性格的人打交道，相信埃里克斯少爷也这么认为吧？”

“是啊，这可是我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呢。”埃里克斯扬扬眉：“格林小姐，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阿加莎浅浅回礼：“多谢你的夸奖，埃里克斯少爷。”

这话的意思恐怕只有说话的两人才懂。

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再高了一层，埃里克斯优雅的笑笑，正准备换个话题，却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埃里克斯……少爷？没想到我也有走眼的一天。”

声音近在耳边，连话语之间气息，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又是杰拉尔德。

埃里克斯猛的转头，速度之快让杰拉尔德几乎没来得及缩回自己伸长的脑袋。他直直的对着杰拉尔德眼中的阴鸷，扯动嘴角：“公爵大人目光如炬，怎会走眼？就是不小心走了眼，也不过是变戏法的人侥幸而已。”

“侥幸？倒可以这么说。”年青的公爵危险的眯起眼，突然想知道那捉摸不透的从容优雅下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那份从容优雅粉碎后又是怎样的神情——他伸手捏住埃里克斯的下巴，轻佻的抬起：“这么漂亮的脸形，这么精致的五官，这么完美的肌肤，可惜竟然是生在一……”

一杯红酒直接从头顶淋下，鲜艳的红色顺着他的褐发滴滴答答的滴在脸上肩膀上，再掉在地板上。

埃里克斯高举着酒杯，被抬得微昂的脸满是笑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看到杰拉尔德一脸的不置信，他优雅的挑眉：“不够吗？我可以再来一杯。”

捏着下巴的手猛的收紧：“你！”

“放手！”

………………

…………

脸一沉，埃里克斯反手就是一砸，酒杯直接敲在道格拉斯族长高傲的脑袋瓜上，应声而碎，水晶碎片溅了满地，一缕鲜血顺着脸缓缓滑落。

埃里克斯冷着脸，拨掉下巴上那只爪子：“我说过，我的性格比你更不好。”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目光缓缓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再回到狼狈不堪的杰拉尔德身上，埃里克斯无视那惊人的杀气，弯弯嘴角：

“包扎伤口的医药费，我会让人送到公爵府上——但下次，就得请公爵大人自己承担了。”

言下之意，就是还有下次？！

……这个……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像埃里克斯小姐这般优雅高贵的人，没想到发起火来也惊天地泣鬼神，眼皮不眨脸皮不颤就来个血溅当场——先前见她和塞琳娜斗法，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外柔内刚而已……不过……刚到就这么直接的卯上杰拉尔德，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啊……

不过……刚开始时明明有迹象表明他俩很有可能来上一段春天的浪漫故事的啊……怎么一眨眼，就怒目相视水火不容了呢？

……还有那个什么医药费……不是他们听错了吧？……对富可敌国的道格拉斯族行凶后在登门送上区区医药费……这个挑衅……似乎比前者更厉害呢……？

在场之人心中同时冒出以上想法，目光却是紧紧随着争锋相对的两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

现在杰拉尔德岂只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根本就是快气疯了！

偏偏埃里克斯还火上浇油：“……公爵大人那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也能够自我修复的小小伤口——应该不会比一个够寻常人家大半年开销的酒杯更贵重吧？”

……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位高权重的公爵的脑袋和一个小小的酒杯，无论在两者之间加上什么符号，也完全让人联想不起来不是？

但埃里克斯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发表完那通让人眼前发黑的言论后，他还很有兴致的问了当事人一句：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道格拉斯公爵大人？”

啪！

杰拉尔德脑袋里一根叫“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维！维！……”

“玩笑！玩笑啦！！”

老头子“蹭”的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冒出来，挥着手很高兴的把脸对着青烟直冒的杰拉尔德。

“不要这么小气啦，杰拉尔德，我的乖孙女……孙子只是开个玩笑……”转过头：“是不是啊乖孙？”

埃里克斯暗笑，脸上却立即布满真诚，点点头：“是啊，只不过开个玩笑，没想到道格拉斯公爵大人的反应这么激烈。”

……这……也算玩笑？！

听到一老一少的一搭一唱，在场众人同时闪过一个疑问。

杰拉尔德显然也是这么想，红着眼刚要开口，就听到老头子很大声的，用足以让全厅人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玩笑也有轻重啊乖孙，刚才你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来，道歉！”

这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魔皇陛下是在责备自己的孙女，但爱孙心切的他显然认为这事的错不在埃里克斯，这所谓的不对和道歉，不外乎是给杰拉尔德一个面子一个台阶而已。

埃里克斯似笑非笑的扯扯嘴角，语气却很诚恳——至少听起来如此：“请原谅公爵大人，刚才我有点冲动，实在对不起。”

头顶的青烟直接转为浓烟，杰拉尔德此时的表情已无法形容，只有声音像是从地低钻出般的，冷彻入骨：“陛下，您可真是一个好爷爷。”

老头子的脸皮向来厚得可以，闻言竟然还一脸得意：“那是当然，我这么好的爷爷，全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

埃里克斯立即在身后翻了个白眼。

杰拉尔德显然也无语了，在理智崩溃的边缘上，他强瞪了两祖孙半晌，甩袖而去，竟是一句话也没留下，倒是大厅的地板上，多了一串冒着焦烟的脚印。

当然，他离开的姿势，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然。

场中众人全是僵的，大脑集体短路。

埃里克斯却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甚至还微笑着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道格拉斯公爵走路的姿势可真奇特呢……想必一般人都模仿不了吧？”

他说这话时是对着老头子的后脑勺，在他发表完毕时老头子已经转过他瞪着他。

“乖孙啊……你这种做法不对。”老头子很严肃的批评：“你就是想教训他或者是想对他怎么样，你也不能挑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要不是这次真是杰拉尔德有错在先，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啊……记住，下次一定要选个没人的地方，知道吗？！”

埃里克斯直直的看着老头：“什么叫对他怎么样？”

“这个嘛……就看你的意思了……就是杀人也要埋好尸体不是？……哎……我老了……你们年青人的事我管不了啊……”

后面这句明显是多余的，尤其是在老头子贼贼的笑容下。

埃里克斯却没放过他；“你刚才看清楚了他的动作是不是？你是故意想让他惹毛我是不是？”

老头子闻言撒腿就想溜，却被埃里克斯一把拎住，只好回头干笑：“年青人嘛，适当的情绪波动对身体有好处……再说你也惹毛他了不是？孙女啊，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你也没让我失望不是？你看你把那小子气得多惨，全身上下每根毛都在哆嗦——好久没这么爽过了……我可是期待着你们再来一场呢……哎呀哎呀……不要不高兴嘛……虽说你们双方都被惹毛了，可他被气的程度比你深得多不是？再说了，他可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我打包票他回去绝对会砸东西……哈哈哈哈……”

如果说埃里克斯开始只是被杰拉尔德惹毛，现在他则是被老头子彻彻底底的气到了：“死老头！不要说我不给你面子！你要再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绝对要你好看！”

老头很无辜的看着他：“什么无聊啊？明明很有趣啊？再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你现在抓我的姿势已经让我很好看了！”

埃里克斯转头一看，只见厅中众人全愣愣的看着自己死死揪住魔皇陛下的手，有的已明显呈现呆滞状态。

干咳一声，埃里克斯收回手，微笑了一下，想一想，再伸手替还在装无辜的老头整整衣服，温柔的道：“爷爷，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告辞了——可以吗？”

这迟来温柔明显让老头子有点吃不消，整个人跟着哆嗦了一下：“……我让人送你？”

“不用。”挂着温柔的笑容，埃里克斯用最优雅的姿势微微躬身，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曼修小姐～～还有我呢？……你不能丢下我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随着凄厉的呼喊声，秦瑕整个人从角落飞扑过来，死死挂在埃里克斯脖子上，速度之快让埃里克斯闪的时间都没有。

“放手！”好不容易才挽回一点的形象再度毁灭，埃里克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简直就不明白，今晚的麻烦事咋就这么多？！还全找上他了！！！

好不容易逮着救命草的秦瑕又怎会轻易的让埃里克斯丢下自己：“不放不放！就不放！……曼修小姐～～你是整个大陆最美丽最善良最可爱的人了……你一定不会丢下孤苦伶仃的我对不对？！……我千辛万苦的找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可得有良心啊～～”他张着嘴乱叫，也不管是真是假会引起什么误会，反正能把自己说得多可怜就把自己说得多可怜，不达到跟着埃里克斯的目的绝不罢休。

他挂在埃里克斯身上叫得起劲，老头子却看不下去了，一把扯住他的头发，黑着心肠就往后拉。

“你给我下来混蛋！！我孙女也是你抱得的？！啊？！我都没抱到呢！！！下来！！不然老子把你全身的毛一根一根都拔光！！！听到没有？！！”

“没听到没听到！！！”本就担心自己小命的秦瑕闻言更不敢放手，忍着头顶的剧痛尖叫。他先前只是挂在埃里克斯身上，这下老头子一拉，为了防止被扯下来，他索性抓住衣领，两条腿干脆就勾住埃里克斯的小腿。

基本上，只爱美少年不爱美女的秦瑕是没考虑到一个男人伸腿夹住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而在气极状态下完全忘了自己目前是在女扮男装的埃里克斯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因此即使厅中众人人人眼睛睁得有如铜铃，脑中的幻想瞬间闪了N百个，他俩仍然只关注自己。

“我叫你下来混蛋！！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啊？！下来！！”老头子继续威胁，暴跳如雷。

秦瑕还是死不放手，可怜埃里克斯被领子勒得几乎翻白眼，想骂人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下来！！听到没？！我要动真格了啊！……嘶……我说你这小子……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头子扯了半天终于发狠，手上劲道一发：“给我下来！！”

随着这话，只听到“嗤”的一声，埃里克斯的衣服正式报销。

秦瑕闻声立知不好，赶紧松手，可惜已经迟了。

高领的开叉设计成了最薄弱的地方，一道裂缝至此裂开，露出了整个颈项和一小块胸部的皮肤。

秦瑕伸长脖子一看，当下叫苦，生怕救命草丢下自己不管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饶了我吧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这还能有下次？！

缓过气来的埃里克斯正想踹他两脚，就听到老头子极富穿透力的声音高八度的尖叫：

“你脖子上是什么？！啊？！杰拉尔德什么时候把他家的那条狗链子给你带上的？！”

………………

埃里克斯顿时恨不得自己刚才真被勒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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