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贵族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优雅中带着诚恳的遗憾,让人觉得那嘴角的冷笑仿佛不过是自己的眼花:“看来我是没这个荣幸了是吗?埃里克斯少爷。”
埃里克斯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那丝冷笑,说不出是什么含义,复杂得让人不能猜测。
“阁下误会了。”他也优雅一笑:“我只是有点好奇,还不知道阁下是……”哼!比风度,谁怕谁啊?!
青年贵族显然被那优雅得不象话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而才回过神:“实在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杰拉尔德冯道格拉斯——请问我现在有这个荣幸了吗?”
暗自扁扁嘴,埃里克斯一脸笑容:“大名鼎鼎的道格拉斯公爵自然有这个荣幸——先前的失礼,还请公爵多多包涵。”
两人相互客套着,一起走到靠窗的位置——杰拉尔德是认为这个位置正好谈话,埃里克斯则是认为杰拉尔德一定会选这么一个位置——于是两人都没多说,心中却暗自为双方的默契吃了一惊。
杰拉尔德收起心中花瓶的想法,仔细的打量了埃里克斯一遍,最后直接切入主题:“埃里克斯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
“还好,不是很肯定。”埃里克斯笑眯眯的回答,随手扯了扯颈上的项链。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高领长袍,目的就是为了遮住那条该死的项链,但不知制作长袍的人出于一种什么心态,竟把一向在颈后扣扣的开叉留到了前方。埃里克斯对穿着一向没什么研究,拿到衣服的当时也没发现不对劲,直到上马车前换衣服,才发现扣合得不甚严密的开叉处,刚好可以看见项链的影踪——若隐若现,比直白的露在外面更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然后,埃里克斯也有了冲动,杀人的冲动。
杰拉尔德微眯着眼,看着埃里克斯很是随意的扯着佩在脖子上的项链——乌黑的项链异常合适的绕着白皙的颈项,略现厚实的木质完美的衬托出肤质的细腻——杰拉尔德突然很想伸手去试试那手感是否真如看上去那般美好。
勉强移开眼光,杰拉尔德干咳了两声:“埃里克斯小姐,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相信这条项链的意义凯尔公爵已经为您解释过了,作为我道格拉斯家族女主人的信物,我希望它是带在一位有能力并且是真心实意想嫁入道格拉斯家族的小姐身上——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埃里克斯点点头,优雅的进行总结:“你就是想我把它还给你对吧?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其实没有必要把它讲得那么复杂。”
杰拉尔德脸上瞬间冒出几条黑线。
“埃里克斯小姐真是爽快——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道格拉斯公爵的请求,我又怎么敢拒绝呢?”埃里克斯笑眯了眼。杰拉尔德肯把项链收回去,他求之不得——就算他现在是“小姐”,他可也不愿意在后面加上一个“道格拉斯未来女主人”的头衔。
“只不过……这立下的血誓,要怎么破解?”
以血盟誓,生死相随,此情不渝,永不离分——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誓言,誓约的效力自立誓起,一直将持续到死亡——两人共同的死亡——为止。
任何一人死去,活着的另一人都不会再活过三天——这就是誓约的效力,至死方休。
埃里克斯还记得瑟尼斯在说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满脸的惊惧似乎都在表明这位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若非被迫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起这个劳什子狗屁项链。
“其实也不难。”杰拉尔德一脸平静:“两人立下的誓言,只要两人一起就能解开——将订立誓约双方的鲜血滴在项链上,连续不断的滴,坚持三天,这血誓便可解除。”
年青的贵族说这话时,神色平静的就好象在讨论今天晚上天空的星星为什么这么多。
埃里克斯有一瞬间忘了自己的高贵优雅,就这么张着嘴瞪着他。
“公爵大人,”回过神来的埃里克斯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上翘成微笑的弧度:“这个方法听上去难度确实不是很大啊~~”
杰拉尔德似是没听出话中的讽刺,毫不意外的扯扯嘴角:“没错,确实不算太大。”
差点就有那么一口气没抽上来,埃里克斯又瞪住他。
很好,二十年来,第一次遇见脸皮比自己还厚的人。
“这个方法,请问有人用过吗?”
“有。”
“结果如何?”
“誓约解除。”
埃里克斯深吸一口气:“我问的是订立誓约的两人结果如何。”
“都死了。”
都死了?!那也叫解除??!
年青的道格拉斯公爵大人从容的解释:“那女人滴完三天后只捱了半天就死了,男的则在床上拖了五天——中间相隔了四天半。”
………………
“我拒绝。”
“…………”年青的贵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请原谅我的无礼埃里克斯小姐,我实在很难想象您竟会拒绝如此诱人的条件。”
埃里克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说实话,我也实在没看出这事有什么地方诱人。”
“有。自由,以及承诺。”杰拉尔德挑挑眉,凌厉的霸气若隐若现:“即使你带上项链,我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但是,你却会因为这条项链,失去爱人与被爱的权利。如果你选择放弃,除了获得自由,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任何一个条件。”
“听上去,还是我赚了?”埃里克斯浅浅笑着,眼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道格拉斯公爵大人,我想你可能需要对你的想法做一点小小的修正:第一,就算我带上项链,我也没打算成为你的妻子——你还不配;第二,爱人与被爱是我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阻止,包括你在内——当然,我也不认为你有这个能力;第三,我的自由,不需要别人来成全——因此你最好不要在这里自以为是;第四,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即使这次放弃,下一次,我也会让你答应我提出的一个条件。”
温和的嗓音,温柔的语气,优雅的笑容,沉静的眼神,却有着刀子一般锋利的语句。
每一句都无比的狂妄。
杰拉尔德一张脸顿时乌云密布。
作为道格拉斯家族当代族长,杰拉尔德还没被人用如此的语气指正过,即使偶尔犯了错,也只有亲近的下属敢小心翼翼的挑他心情不错时暗示一下,敢当着他的面用温和的表情毫不客气的反驳的,从小到大,这是头一个。
再从头到脚把眼前优雅的人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杰拉尔德危险的眯起眼:“埃里克斯小姐,你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请相信我,公爵大人,我现在绝对比你清醒。”埃里克斯扬眉轻笑:“我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刚认祖归宗的人,不是足够的清醒,我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欣赏着年青的公爵大人脸上乌云的翻滚,埃里克斯心情极好:“我始终认为,谁闯的祸,就该由谁来解决。因此,这件事,我不会负任何责任——拿掉项链,可以,但请你自己想一个完善的方法——我一滴血也没打算为它掉。”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埃里克斯相信自己早已尸骨无存了。
但他竟然还有心情笑。
施施然踱到堆满食物的餐桌前,埃里克斯端起两杯红酒,再慢悠悠的走回去,优雅的递了一杯给黑脸的公爵大人。
“来,让我们为暂时达成的协议干一杯。”
杰拉尔德阴鸷的盯着眼前全身上下都优雅得找不出一丝缺点的人,半晌才伸手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握住酒杯,仿佛捏着某人的骨头般——一根一根,一点一点,全部捏碎。
身处高气压中心的埃里克斯却还很认真的提醒他:“请不要那么用力公爵大人,这些酒杯可是很脆弱的——而且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啪啦!
闻言年青的公爵立即激动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十个金币!”埃里克斯也很激动,几乎是在同时便报出了赔偿的价格。
…………静…………
“……呃…………”埃里克斯假笑:“……请原谅,公爵大人……我以为是在自己家里……”
自己家里??
这跟自己家里有什么关系??
再说,自己家里的酒杯也用不了十个金币吧??
杰拉尔德莫名的瞪着他。
据他所知,皇宫里所用的酒杯就已是整个魔族里最好的酒杯了(就真正的酒杯而言,不包括任何艺术成分)——即使这样,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关节费用,一个酒杯,最多也不过五个金币——这已经是普通城民家五个月的开销——难不成这人比皇族还富有,家里普通的酒杯就值十个金币?
从未接触过平民的年青公爵自然不知道这种行为其实叫敲诈——实际上就算知道什么是敲诈,富足的贵族也不会在一个小小酒杯上做文章去敲诈别人五个金币——他只是很直接的认为或许眼前人儿家里的酒杯真的就有那么昂贵。
能用这么贵的酒杯的人会小气的要求别人赔偿么?
愕然的杰拉尔德当时是真的没想到这个问题。
在心底小小的为十个金币惋惜了一下,埃里克斯扬起笑容,再度端来一杯酒。
“公爵大人,不介意换一杯酒吧?”
杰拉尔德也迅速换上完美的笑容:“当然不介意。”伸手接过酒杯,又道:“埃里克斯小姐有没有想过拒绝的后果?”
“想过。”优雅的笑笑:“以后我就是道格拉斯家族的准女主人呢——还请公爵大人多多关照呢。”
“你……”
杰拉尔德气得咬牙。想他身为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权势直逼魔皇,好不容易低下头软言请求一次,却被拒绝得如此彻底——甚至,还被调侃——这对他来说无疑于当面扇他耳光。他本是城府极深之人,心中恼怒之致,脸上却是丝毫没表现出来。
举杯干了酒,杰拉尔德沉着走开。
埃里克斯似笑非笑的举着杯,不甚在意的看着他走入人群。
“啧,真是没风度的男人。”
瑟尼斯偷偷摸摸的走过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瑟尼斯怪叫:“杰拉尔德找你单独聊天,肯定是为了项链对不对?他就没威胁你什么?”
埃里克斯仔细的想了一下:“威胁?没有。他是在用条件诱惑我——不,应该是交换——但我拒绝了。”
“……有胆量!!”金发青年瞠目结舌:“连他的条件都敢拒绝?——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气可嘉好还是愚蠢好。”摇摇头:“你拿着项链又有什么用?用它换个承诺多好,就算不换,让那家伙欠个人情也不错——白白得罪了他,你以后想在黑月城混可就难了——所有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得罪他就跟得罪魔皇一样!”
“跟得罪魔皇一样?”埃里克斯惊讶的睁大眼:“原本我还认为比得罪老头子更可怕呢。”
“你……算了!”瑟尼斯叹口气:“反正你小心一点。杰拉尔德从来不出席这种无聊的聚会,要不是为了这项链,就是老头子亲自邀请他也不会出现——现在他认为你是女的,看在你是魔皇刚找到的孙女面子上,下手可能不会太重,一旦老头子对你的态度有一丁点儿的改变或是发现你会在政治上对他产生阻碍——你就会发现他有多狠了。”
“要是不狠,又怎配当我的对手?”
浅浅一笑,埃里克斯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立即染上一抹妖艳殷红。
金发青年有片刻的失神,好半晌才讪讪移开目光。
“医师说你不能喝酒——我给你拿果汁。”
很惊异的看着拘谨的瑟尼斯:“这么听话?——医师还说我不能出席,最好只躺在床上休息——你还不是拖着我出来了?”
金发青年立即恼羞成怒:“喝死你这混蛋最好!!要不是老头子要我看着你,你就是被人非礼我也不会管!!”
再瞪那该死的混蛋两眼,瑟尼斯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不行!!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会被人搭讪——这聚会里色狼太多,再说那些自诩美貌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连神都得靠边站——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自愿当护花使者的——去吃点点心,你今天一天好象都没吃什么东西,本来胃就不好,自己还不注意……”
金发青年唠唠叨叨嘀嘀咕咕的念着,完全没发现自己前后根本不搭调。
埃里克斯似笑非笑,一言不发的跟着鬼念个不听某人往摆满食物的餐桌而去。
埃里克斯本就是众人的焦点。先前他和杰拉尔德在一起,惧于道格拉斯公爵的权势以及其恶劣的性格,众人只敢远观,无人敢靠近一步,眼下杰拉尔德一走,人群立即蠢蠢欲动,虽说黑月城第一花花公子兼七级剑士随侍左右,也有人不放弃的走上前去。
对于上流社会来说,无论是聚会还是宴会,最主要的目的都是结交应酬——男士要么为自己的前途,要么为小姐的芳心:女士们要么为攀比炫耀,要么为男士的追求。因此长长的餐桌上虽然堆满了各式精致的食物,却没多少人有空去动它。
但现在,空荡荡的餐桌边却有一个人在认真的忙碌着。
虽然说在这种聚会里大吃大喝只是吃喝只顾吃喝吃得不亦乐乎吃得昏天黑地吃得没有形象吃得只差没把脸埋到盘子里的人很少见,虽说埃里克斯一直对有性格的人抱有极大的兴趣,但埃里克斯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在此时走过去和这种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的人打交道的想法。
他只不过是想拿一块蛋糕而已,只是那盘看上去非常可口的蛋糕恰好就在那人的面前。
如果他事先能预料到端起那盘蛋糕会引起那么大的麻烦,埃里克斯发誓,就算让他饿上三天,他也绝对不会去碰它。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都不能预料。
因此当他看清楚那气冲冲的转过身用仿佛面对杀父仇人的眼光死瞪着自己端着盘子的手的人的容貌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迫切的想晕过去过。
可是已经晚了。
那人恶狠狠的目光在慢慢移到他脸上时,突然化作无边的惊喜——也不顾自己一手一脸的奶油,猛的扑了过去——
“曼修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和你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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