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亚特王当作没听到那两声足以夺命的叫声,牛皮糖似的抱住曼修不肯放手。曼修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只好拿出绝招——痛苦的皱皱眉,轻轻的抽口冷气——以他的经验,这绝对是让维克尔放手的最好方法。
果然,维克尔立马放开曼修,鼓起眼睛在曼修身上一寸一寸的搜索:“怎么了,埃里克斯?你哪儿不舒服?”
“如果你将你放在我肩上的手都放开,我想我全身上下都会很好。”曼修平静的说。
洛日一脸古怪的隐去身形,曼修敢打赌那家伙是忍不住跑到半边去偷笑,顺便也给他的主子留一点面子,不至于太丢脸。
维克尔可没管这么多,他一脸幽怨的看着曼修:“没良心的坏孩子,大哥这么想你,你却这么伤大哥的心,你也太过分了……想当年,大哥一手把你拉扯大,不知道有多么辛苦……”
曼修平静的掏出手帕递给维克尔:“大哥,这手帕等你哭出泪水来再用吧。这么多天没见,你的演技还是那么差,一点进步都没有!”
“不会吧,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有那么差?”维克尔不抱希望的追问一句,明知得到否定答案的可能性少得可怜。
“是的。”很坚定的回答,掷地有声,斩钉截铁,毫不客气的打破维克尔的希望。
“你……你还是那么毒!”维克尔含泪指控,看到曼修一副本来就是这样的笑容,瞬间转换了表情:“好吧。你会乖乖的从奥尔托斯学府出来,到王宫来找我,想必是为了洛伊教的事吧?”
曼修甜甜一笑,表情说不出的馅媚:“大哥果然英明!”
“得了。”维克尔转身从小房间里走出,到书房坐下:“少露出那种表情。你会用那种语气说话,肯定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曼修紧跟而出,顺手在墙上一拂,一道暗门无声无息的滑出,将小房间和破烂的房门一起遮住,不露一点痕迹。然后曼修笑眯眯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以洛伊教现在的处境来看,这可是最合情理的要求了。”
“最合情理?!”维克尔挑挑眉,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教宗要出面吧?”
“我就说大哥最英明了。”又是馅媚的笑容。
维克尔皱着眉头:“少用这种可爱的笑容跟我说心机深沉的话,你明知道我最怕你这一招了。”
“那大哥你是同意了?”
“不可能!”维克尔语气生硬,毫无转换的余地:“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同意,就这事不行!”
既然笑容不管用,曼修也不打算虐待自己的脸皮,迅速恢复平静优雅的表情:“那大哥你有没有思考过这件事对亚特国在大陆上的地位有什么影响?对大陆的时局有什么影响?”
“那不重要!如果可以,埃里克斯,我情愿拿整个亚特国来换你的安全。”维克尔认真的说。
“亚特国的民众听了这话一定会伤心死吧?”曼修半开玩笑的说,顿了顿,又道:“安全的问题我想杨练杨队长可以胜任。”现在可不是感动的时候,曼修平静的打着马虎眼。
“少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维克尔火冒三丈。该死的,每次都能被埃里克斯成功的撩起怒火:“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一个在床上躺了两年半,连翻身都困难的人才能下地几天就想要我同意你去参加祈福仪式?!你以为我会答应你这种无疑于自杀的举动?!”
“来,不歇气的说上这么长的话也太累人了,先喝口水再说。”曼修事不关己的递上一杯茶水,气得维克尔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今年这场祈福仪式是历年来最危险的一场?!你知不知道……”
“我都知道。”曼修淡淡的打断维克尔的话,差点让怒气四冲的维克尔当场岔气:“我什么都知道,但我还是要出席,并且要亲自主持。”
“你疯了?!你的身体……是不是那五个老头要你这么做的?”
“大哥,那五个老头虽然是有点乱七八糟,但还不至于有胆强迫我做事。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那我绝对不同意!!”
“这已不是同不同意的事了。”曼修从衣袖下伸出左手,露出包得乱七八糟的伤口:“你看。”
维克尔紧紧的盯着伤口,脸色一变再变,就在曼修开始怀疑这早就准备好的绝招有没有用处时,一声雷吼在耳边炸开:“洛日,叫人传御医!”再压下声音,杀气毕露:“谁干的?”
“我不知道。”曼修一脸悠闲。
维克尔怀疑的盯着他:“这世上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当然。”曼修微笑着回答:“我又不是万能的人,自然会有不知道的事。再说,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你叫我怎么推测?”
维克尔瞪着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曼修,只觉得自己的怒火又在节节高涨:“你给我认真点!这好歹也是事关你生死的事,少用那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来回答我!”
“我是在很认真的回答你,大哥。”曼修优雅一笑,纯洁无暇得仿佛初生的婴儿:“我先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你再下断言如何?”
“那你说。”
“我在学府的事想必你都知道,那对瑟尼斯这个人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卡里特舅舅给我他的资料了。”
“那我就直接说了。今天早上我和瑟尼斯到洛伊广场……”曼修简要的讲述了他今天的经历,维克尔也很认真的听,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小扣到现在还没回来?”曼修讲完后,维克尔问道。
曼修点点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小扣是个很理智的人。在莫里森出现异常举动时,他就应该能判断出当时的形势并选择正确的方式回报消息。我到现在还没想通是什么事让他作出越出保镖职责的决定。”
“会是那两把死神镰刀吗?”
“他既然跟了我,就等于放弃了苍的身份,况且他并不是一个很重声誉的人。”
维克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曼修对小扣的评价。沉吟了一会儿,道:“那这么说来,这件事就有四个疑点:一,莫里森;二,死神镰刀;三,土偶人的来历以及槐树巷居民的去向;四,恐怕也是你来找我商量的最主要的原因——为什么巡逻的士兵没有巡逻那里,对吧?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城防,,恐怕我死了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曼修微微一笑:“真不亏是我大哥,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等于是默认了最后一句话。
“少拍我马屁!”维克尔瞪他一眼,随即正色道:“死神镰刀和莫里森这两个一点恐怕要小扣回来才会有线索,巡逻士兵的事负责王城安全的护卫军军长杨净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最费解应该是槐树巷居民的的去向。这几天我没有收到任何人口失踪或是固定居民流通的报告,也没什么大规模的血案。槐树巷的居民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呢?……会不会是用什么魔法屏障截断了你的感应?”
“应该不是。我对魔法屏障的魔力也有感应,但当时我根本感应不到任何的魔力或是生命气息。”
“那就奇怪了,既没有人被杀,也没有人失踪,也没有大规模的搬迁,这么多的人总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都离开自己的住所吧?天下怎么会有怎么巧……”维克尔猛然住嘴,不置信的盯着曼修——“精神操控术?!”
“……怎么可能?!”没等曼修有所回答,维克尔首先否定自己的判断:“精神操控术可是你创造的,也只有你这种精神力强大到无法想象的人才有能力使用。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像你一样的怪物?再说,要用精神力同时操控这么多人,就是你也不一定办得到,难道这世上会有人比你的精神力更强?!”
“大哥。”虽然是早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从维克尔口中说出还是让曼修心中一惊,不过比起维克尔来,他更相信事实根据:“我被莫里森领进屋里时,还感觉到四周有大量的生命气息,但在被土偶兵围攻时,生命气息已全部消失。如果是用魔法操控,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我应该有所感应才对——你应该知道,魔法对人的操控是没有时效的,不可能在很早前就施加而在那个时候才发作,但精神力就不一样,可以事先在人的脑海里留下暗示,让人不知不觉就按暗示行动——如果用精神力来解释的话,那土偶兵的来历也就很清楚了——同样是施术者事先留下的暗示。”
“……我还是无法接受世上还有一个你这样的怪物的事实。”
“大哥,有一就有二啊。”曼修优雅的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响翻天啊?”维克尔没好气的道。
“知我者莫若大哥。”曼修笑眯眯的:“不过这响翻天的可不是巴掌声,而是大陆战争的呐喊声。”
维克尔笑笑:“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世上真还有一个这样的人,这大陆的战争可真的会响翻天了。”顿了顿,维克尔马下脸:“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会同意让你出席的。”
“现在距祈福仪式还有好几天,我们先不说这个。对了,大哥,你不介意我和杨净同时接受你的召见吧?”
维克尔扬扬眉:“那你是打算到议政厅?”
“我也是为你好,不然你的秘密魔法阵迟早要暴光。”
“那你为什么要直接到书房?”
“因为到书房的能量少啊。洛伊教穷得连我的酬劳都发不出,自然是能省就省。”
“……你还真……算了。今晚就在宫中住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很重要吗?我明天还要上课。”曼修边开门边道。
“很重要。”维克尔加重语气:“再说,第一美女为了不引起轰动而不上可应该很正常吧?”
曼修脚下一歪,差点摔到。有些狼狈的回头瞪了维克尔一眼,曼修道:“你有闲心调侃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想舅舅解释我手上的伤。”看到维克尔瞬间垮下的脸,这才满意的关上门。
“埃里克斯,你……”看到门合上,维克尔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小钥。”站在魔法阵中,曼修道:“帮我办件事。”
“主人请吩咐。”
“到奥尔托斯学府前的茶楼走一趟……知道了吗?”
“……主人,这样是不是太闪人了点?”
*******
杨净此时正坐在花厅里喝茶。他今年已四十有六。身体因为长期习武而修长结实。皮肤白净的他一旦脱下军装恐怕也没人会把他同军人联系起来。
杨净出生于低等贵族之家,十八岁参军,因能力卓越很快得到提升,四十一岁时(五年前)已成为统管王城护卫军的军长,亚特王亲封一等伯爵,四十三岁时(三年前)因在王城护卫战中的杰出表现,又被封为一等侯爵,全权授予王城军权,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以他今日的地位,完全可以在王城呼风唤雨,玩弄朝政,但他没有。他对亚特王表现出绝对的忠诚,立足于权术之外,冷眼看贵族为势力权利金钱尔虞我扎,争得你死我活。他以他洁身自好的作风,卓越的能力,成为了青年军人的偶像,城民心中的军人的榜样。
杨净端着茶冷冷一笑。
谁不想有权有势有钱?!谁不想玩弄权术随心所欲?!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取而代之!
但他现在只能安安份份的当个好臣子,因为维克尔是个足以与他抗衡的强者,有着不输于他的智谋,武功,军事能力,有着不弱于他的洞察力,判断力,更有着先天的优势——前国王安德烈`亚特唯一的子嗣,王位的正统继承人。既然无法胜过维克尔,他相信只要对维克尔表示出绝对的忠诚,以他的能力,自己也完全可以成为亚特国的二号人物,站在权利的顶峰上。
但是这一切都在四年前粉碎了。就在国王安德烈`亚特驾崩的那天,他见到了“他”——一个站在阴影里用冷冷的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亚特国一举一动的病弱少年。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勇气去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杨净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每次想起这些往事都让他从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如果可以将“他”的影子消除,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花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从在门外恭声禀报:“大人,王召见。”
“知道是什么事吗?”杨净皱起眉头,难道是因为城民抗议的事?
“不知道,传信人说是王突然召见。”
杨净沉吟了一会儿,道:“之前有什么人觐见王吗?”城民抗议都好几天了,也没见王有什么动静,看样子是洛伊教的可能性不大。
侍从沉默了一下,道:“好象没有,但传信人说王召见的不止大人一位。”
“还有谁?”
“还有……海文`菲特克莱姆侯爵。”
“当”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杨净猛然起身,一张脸煞白。
※※※
杨净坐上了马车。马车非常朴素,但却结实耐用,重点是,它非常的舒适。这是杨净最中意的马车,既让他能充分的舒展休息,也让他得到了民众的赞扬,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所以,无论心情如何,只要他坐上这辆车,他总会为自己当时的明智露出一丝笑意。
但现在杨净是白着一张脸踏上马车的。
这仅仅是因为王同时召见的还有海文`菲特克莱姆侯爵!
海文`菲特克莱姆侯爵,亚特国第一商人卡里特`菲特克莱姆公爵的侄子兼唯一继承人,亚特王维克尔最重视的贵族子弟,即使因体弱多病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有关他的消息却让每个贵族争相打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显赫的身份,更多的是关于他容貌及与亚特王关系的猜测。
每个见过海文侯爵的人都无法描述他的容貌,千篇一律的说词是“很难形容”。“很难形容”是个很模糊的定义,到底是美得难以形容,还是丑得难以形容,或者是平凡得让人难以形容?回答还是“难以形容”相比之下,洛伊教的说法就让人可信得多,他们对海文侯爵的描述是“他是一个很亲切的人”——总的来说还是废话,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至于他和亚特王的关系,那更是谣言满天飞,比较获得认同的说法就是:海文侯爵是亚特王的男宠!有这种说法的理由有二:一,亚特王今年已二十有四,但尚未立后,连妃子也仅有一名,并且未有任何子嗣;二,亚特王对海文侯爵百般维护,从不强迫海文侯爵出席任何宴会,对他的赏赐也特别丰厚——就算菲特克莱姆公爵是亚特国的第一商人,是亚特王必须拉拢的对象,但也表示得太过火了。更让人觉得这种说法可信的是,宰相费格海里拿着这些谣言亲自去询问真假时,亚特王的回答是“是又怎么样?”,让费格海里当场怒急攻心,昏到在地。
但杨净知道海文侯爵和亚特王的真正关系。
这是只有置身于亚特国权力核心者才有资格知道的事。
海文`菲特克莱姆公爵——亚特国政商结合的牺牲品,亚特王维克尔同父异母兄弟,没名没份连王姓都不被给予的王子,暗中支持亚特国财政长达二十二年之久的卡里特`菲特克莱姆唯一的侄子。
对杨净而言,如果不是四年前的事,他相信海文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传言中的人物——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在闲暇时却可以感叹几句的人物。
如果不是四年前。
杨净微微的眯起眼,四年前的事又一一浮现在了眼前——
大陆历1133年4月13日。
杨净正坐在花厅里喝茶。一年前太子维克尔破格提拔,他已成为王城护卫军军长,手握重权。因为亚特王安德烈`亚特痛心于爱妃德妃之死,已不理朝政多年,太子维克尔早已接受朝中事物,并表现出比其父更卓越的领导能力,获得了朝中大臣的一致认可。杨净认为,只要自己牢牢抓住维克尔,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么就算不能取而代之,要成为亚特国呼风唤雨的二号人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杨净很清楚,维克尔绝对知道自己的打算,杨净更清楚,维克尔不动自己是因为维克尔相信他绝对有驾驭自己的能力。
强者只对强者低头!维克尔相信这句话,杨净自己也相信。
杨净悠闲的喝着茶,享受着夜晚的清闲,直到侍从匆匆的跑进来禀告王召见。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影响。
当杨净匆匆的赶到王宫,马上就被维克尔殿下的侍从接到了太子书房。
维克尔眉头紧锁,来回不断的在房里踱来踱去。杨净注意到维克尔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殿下,这么晚召臣来不知有什么事?”杨净恭敬的问。
维克尔挥手示意侍从退下,打量了杨净好半晌,才道:“我要你帮我起草一份诏书。”
诏书?!杨净一愣,道:“殿下,这并不是臣所擅长的事,不如传宰相尤格大人。”
“我已经传他了,梅里尔也传了。这份诏书要你们三人一同起草,不容许有半点失误!”
看得出来事态严重。不过维克尔已是大权在握,是亚特国实质上的君主,应该不是夺权篡位。杨净在心中盘算,口中道:“臣明白!”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尤格和梅里尔匆匆赶到。维克尔一言不发,领着三人出了房门。
“殿下,请问……”梅里尔满肚疑问。
“不要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维克尔打断梅里尔的话,继续往前走。
三人只好跟在后面。
冷冷清清的月光洒在地上,杨净隐约的看出维克尔走的方向正是后宫,心中疑惑更多。一路走过去,寂静的路上只有四人急促的脚步声。
后宫外围巡逻的士兵密密麻麻,可以说是警备森严。但进了后宫后却空无一人。三人对望一眼,心中隐隐升上一股不安。
很快四人就到了一座华丽的大院前。维克尔推门而入,三人却在门边迟疑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进入。他们都知道,这是亚特王安德烈的爱妃德妃的居所,自十三年前德妃去世后,就成了德妃的灵堂。亚特王禁止一切人员进入,常常一个人在里面思念德妃。
说起德妃,她应该算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她并不是国色天香,却有着独特的气质。她坚强,狠毒,善妒,痴心,才华出众,这一切构成了她特有的风采,使安德烈`亚特一见痴心,不顾身份差异纳其为妃。进宫后,德妃独占三千宠爱,但她不满足。她以其强硬的手段遣出后宫除王后柔`亚特外的所有嫔妃(王后未被遣出,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王储维克尔的母亲),要求亚特王当着朝中大臣的面立下永不纳妃的重誓,并且插手朝中政务……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大臣们反感之极,但不能否认,德妃是一位很有才能的女子,她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亚特王对此从不开口,仅是微笑着看着德妃,注视着她的一切。
如果不是十八年前的财务困难,德妃也许会成为亚特国实质上的君主。
再往前就是德妃的睡房,即现在的灵堂。维克尔推开房门,浓浓的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
灵堂很空,仅有灵位和一幅特大的德妃的画像。画中的德妃眉梢高挑,眼神锐利,嘴角似扬非扬,独特的气质一览无余。
可惜三人都没注意到这幅绝对可以称之为杰作的画像。他们都只看到了那个半跪在画像前,脸紧紧贴在德妃长裙上的男子。
男子满身是血,地上也有一大滩,背上隐约露出寒光闪烁的刀刃,可以明显的看出刀子是透心而过。
即使满身鲜血,但男子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显得那么满足,仿佛在他临终时看到了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事物。
三人呆呆的看着男子,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子是安德烈`亚特,亚特国第五位君主!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维克尔才缓缓开口:“自德妃过世后,父王一直很不开心,常常在灵堂一待就是两三天。但我一直没想到,父王竟会采取这样的方式……难道在父王心里,德妃竟比整个亚特国更重要?”
这话就是在明示亚特王安德烈`亚特是自杀。三人对望一眼,心中暗暗一震。纵然对安德烈的死有万般怀疑,但既然安德烈已死,那眼前这位不愿解释的人就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对他们握有生杀大权的下一任亚特王。就是心中再怀疑,他们也不敢当面提出质问。
维克尔没有看三人,继续道:“父王将自己锁在灵堂里足足五天,待我觉得不对劲去找他的时候,灵堂已是这个样子……你们看父王的脸,多么满足的笑容,也许这样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吧……但是对整个亚特国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亚特王的自杀,那怕是为情自杀,都只会引起民心不稳,也会成为其他国家的笑柄。三位都是我国的重臣,相信对其中的利害应该很清楚。这份国王驾崩的诏书,三位应该知道怎么写了吧?”
“这个……”杨净迟疑了好一会儿,道:“请问殿下,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我已将后宫重重包围,除了我和三位,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埃里克斯……殿下呢?”宰相尤格小心翼翼的问。
“……他也不知道。”维克尔迟疑了一会儿才道。
这明显是在撒谎。尤格又问:“殿下准备怎么处理他呢?”
杨净心中一震,侧目一看,正好和梅里尔总督的目光相遇,两人心中一阵骇然。
埃里克斯的母亲晴雪入宫时没有任何名分,埃里克斯本人也是个没有任何名分的王子。安德烈不喜欢晴雪,连带也不喜欢埃里克斯。埃里克斯基本上是维克尔带大的,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埃里克斯的舅舅菲特克莱姆(这时他还没被封为公爵,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商人)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对安德烈的痴恋有一个结果,不惜以暗中支持亚特国的财政为回报,将其送入宫中,并且答应了晴雪没有名分,晴雪的孩子也没有继承权的无理要求。这曾经让策划整件事的人内疚不已,觉得自己利用了一个女子的痴心以及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这么多年来,菲特克莱姆一直没有违背自己当时的话,不过在事关大权之时,也难保他不会违背诺言。维克尔显然有朝中大臣的支持,但少了菲特克莱姆的财政支持,维克尔这个王位迟早也坐不稳。
维克尔盯了尤格一眼,道:“我打算在即位后公布埃里克斯的身份,还他应有的身份与地位。”
“这样可能会在朝中和民间引起相当大的反响。殿下,这样做是否欠妥?”尤格直视维克尔:“陛下驾崩,殿下即位,这时候殿下的权利尚未完全巩固,如果贸然公开埃里克斯的身份,朝中大臣很可能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分成两派,这对亚特国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公布了埃里克斯的身份,菲特克莱姆手中就有了一张足以和殿下抗衡的王牌,这时,他还可能在暗地里支持我国的财政吗?政商结合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如果公布了埃里克斯的身份,对我国的声誉回有很大影响,我国在大陆上的地位会急剧下滑,那时民心涣散,再加上他国虎视耽耽,我国恐有灭国之灾啊!”
尤格眉头不皱的滔滔而谈。维克尔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阴得吓人。
杨净只是听着,一言不发,眼睛却在安德烈身上扫视。
安德烈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透心而过的是一把单刃的刀。杨净半眯着眼,心中猛然一跳——那把小刀是刀刃向上——这不是习惯的拿刀方式,这是匆忙中抓起刀刺入的样子!
杨净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侧头一看,梅里尔也注视着小刀——他也注意到了,是军人的直觉吗?
维克尔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听着尤格长篇大论,半晌才道:“埃里克斯的是暂且不谈,三位先到我的书房立下诏书。父王的遗体不能长久这个样子,今晚下诏书明日公布天下后就好安葬。”顿了顿,维克尔又道:“杨大人,梅里尔总督,你们二位有什么异议吗?”
维克尔注意到自己了!这是杨净心中第一个念头。陛下的死因果然可疑!这是杨净心中第二个念头。杨净头上开始微微的冒汗,。维克尔敢叫他们来,那么一定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他的生死操纵于维克尔之手,为了自己的小命及前途,这个疑问也只好埋在心里了。于是他道:“没有,全凭殿下做主!”
维克尔眼中寒芒一闪,注视着梅里尔,道:“梅里尔总督,你怎么说?”
梅里尔一脸煞白,道:“全凭殿下做主!”
维克尔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阴冷,转身离开灵堂,三人连忙跟在后面。
杨净注意到,一脸镇定的尤格背上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
回到书房,三人立即开始起草诏书。维克尔坐在椅子上,阴着脸盯着三人,一言不发。
“殿下,关于陛下驾崩的原因,写为因病暴毙可好?”杨净问。
“可以,只要能让民众不起疑心,什么理由都可以。”
这样啊!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梅里尔道:“如果这样,负责陛下后事的礼仪师应该怎么办?”
维克尔沉吟起来。一国之主的后事一般都极为隆重,负责国王遗体的人员最少也在百人以上,这么多的人要封口可不容易。另外今晚后宫的警戒大大加强,就算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旦传出去也会引起众多的猜测,对亚特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维克尔不开口,三人也不敢吭声,时间就在寂静中一分一秒中慢慢过去,直到——
“大哥。”一声轻轻的喊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众人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纤弱的少年斜倚在门边。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容貌如梦如幻,脸色苍白,一身白色的睡袍更让他的脸色有如白纸。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平静而优雅,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他就那么斜倚在那里,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的站在月光下,让人觉得出奇的虚无飘渺。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房门落在他身上,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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