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通讯兵周文站在胡团长的面前。胡团长严肃地说道：“小周，蟠龙山的潘老大娘，为了保护你，牺牲啦！”

周文睁大眼睛，看了看沙狄，又看了看胡团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当他稍为镇静一些的时候，流着眼泪向胡团长说：“我要替潘老大娘报仇，胡团长，让我上连队吧！”

胡团长又是命令又是安慰地说道：“你以为只有打仗才是报仇吗？不是的。蟠龙山复仇团有个女兵，为了报仇参加了复仇团，又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下了队。你要向这个女同志学习。”

周文睁大了满含泪水的两眼，看了看胡团长那副严肃而果断的面容说道：”这个女同志，为了给二营赶运军鞋，在梨花峪被捕了。”

周文的话，使胡团长和沙狄都大吃一惊，就连耿参谋也以追问的眼光望着周文。尤其是沙狄，好像受到闷雷的轰击一样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个女同志，很可能……牺牲啦！”

“你怎么知道？”耿参谋显然对沙狄的这个“可能”有所怀疑。

“美子，美子是个好同志，她有玫瑰一样的外貌，有钢铁一样的性格……”

屋子里的空气是十分静穆的。沙狄继续说道：”我们工厂的那个女同志，就是按照美子——这个宁折不弯的女同志走过的道路，参加革命队伍的。”

胡团长转过身来，问沙狄说：“你们那个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何兰花。”

“沙狄同志。”胡团长用十分坚定、果断的口吻说道：“四天以后，四天，你把何兰花带到‘朝阳”找我。那时候，我们要有一场比较大的行动，二营也要从路南赶到‘朝阳”一带。

潘四奶奶的话，为什么你只替她告诉潘为仁？要让何兰花自己，让她自己把婆婆的话告诉二营的广大战士！”

沙狄这次来汇报工作，本来是很愉快的。但是由于兰花托办的任务没有完成，又听到美子被捕的消息，心情有些抑郁不乐。他决定马上赶回兵工厂，向耿参谋和胡团长告辞。

沙狄回到二泉头，已经快半夜了，他还是马上去找兰花，兰花还在那里拿着个小书本学习，小光头和奶奶已经在炕上睡熟了。

兰花一看见沙狄回来，赶忙把小凳子搬给他，让他坐下。可是她一看沙狄的脸色，透出一股不高兴的样子。

“沙狄同志，咱们的子弹行不行？上级有啥意见？”

沙狄不接她的茬，问道：“美子现在在哪儿？”

“她，可能被捕了。”

“已经二十多天，为啥不告诉我？”

兰花这才明白，沙狄是听到美子被捕的消息，心里感到沉痛。她不能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婆婆的死，我不能不告诉你，这件事已经够你难过了。美子被捕还只是估计，到我离开蟠龙山那天，还没有准信儿，我把这个没头没脑的事儿告诉你，不是让你空耽心吗？”

“美子已经牺牲了！”

兰花听了沙狄的话，象脑袋顶上打了一个闷雷，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兰花，不要哭，我这也是估计。美子那个性格，敌人是一时也容不得她的。”沙狄看兰花还在擦眼抹泪，才又表现出一些高兴的样子说道；“告诉你一件喜事，四天以后，胡团长让我和你一块儿到团部去。”

兰花又是一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候，小光头的奶奶醒了，坐起来，插问了一句：“什么喜事？”

“哈哈……大娘也听见啦。胡团长让兰花到部队上去一趟，四奶奶临终的话，要告诉二营的战士们，战士们听了就会多打胜仗。”

兰花听出一个头绪，心情紧张起来。

“我是一个庄稼丫头，让我告诉为仁一个人，我还怕说不好，我怎么会在那么多人的眼前说大话呀！”

“没关系，明天我再跟你商量，到了团部和二营怎么说。”

小光头的奶奶把腿一甩，下了炕，拍着兰花的肩头说道：“去吧，把四奶奶的话，四奶奶的事，一点不留，都告诉他们，他们一上劲儿，一个人就可以顶俩人。”

“对！”沙狄说道：“大娘的话说得好。兰花同志，你不是说，四奶奶嘱咐为仁，革命军队把他当个手榴弹，他就应该是个手榴弹吗？现在，党就是要把你当个手榴弹，向敌人展开攻击呀！”

兰花那双泪水还没干的眼睛里，射出坚定的光芒。“是，我听党的话，我一定好好地干好这件事。”

沙狄走了，小光头奶奶心疼勤勤恳恳的兰花，催她赶快睡觉。她躺在炕上睡不着，在掂掇着到部队上去的说词。

第四天，沙狄决定中午出发，兰花建议，把已经做出的五百发子弹带上，给部队的战斗增添一分力量。

“好极了，我去找一头毛驴，把子弹驮上，你也可以骑上毛驴子，要不，你的两脚又该打泡啦！”

兰花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没上过阵打过仗，也是从小受苦出身，为啥要骑驴呢？依我说，咱们把五百颗子弹，分头背起来，用不着毛驴。”

“到朝阳去，要过三个大岭，要走五十里的盘山道，再背上一些子弹，你是受不了的，不要走上一半坐担架呀！”

兰花笑了起来。“担架？我就那么娇嫩？五狼沟的西山就不算小了，也让我的两脚踩在底下。”

沙狄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让去参谋处的那位工人，点好五百颗子弹，分装三个挎包，沙狄和那位工人每人背二百颗，让兰花背一百颗，他们准备停当之后，就出发了。

兰花和沙狄等一起，过了燕河，登上东面的一座山梁。沙狄朝东指着说道：“前面那座山，叫作清凉山，夏天到了山上也要穿夹衣服，过了那座山，还有两座山，是清凉山的弟兄。兰花，走得了吗？”

“走！”

他们带着战斗的激情，背着五百发新制成的子弹，向着“朝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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