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答不出任何话。
把一种已经发霉的透明物质缠绕在所剩不多的白色丝绒里,埋藏在胸口那座深谷中。
如果是蛹,经历风雨之后,蜕变成蝶,由丑陋到美丽。
然而那东西已被霉菌腐蚀,已经死亡,腐烂,却仍然保存至今。
两人安静地坐了很久,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像已经忘了兄弟之间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交谈。
柏翌站起来走出卧室。
岳小晗起床跟着他。
柏翌打开门,走出门外,蹲下穿鞋。
“你走了?”岳小晗问。
柏翌穿好鞋后站起来,转身看着岳小晗。
楼层的灯光依然没有照到他的脸上,胸口以上的部分全部湮没在黑暗中。
出现在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是希望房子里能够多一个人陪陪自己,还是巴不得眼前的人就这样滚蛋?
“是,走了!”柏翌的嘴向上弯曲着。
“回你家啦?”
柏翌想一想,说:“不,出去走走。”
“不快点回去,你妈会担心你的!”
你妈会担心你的?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个“你”字?是害怕叫出那一声“妈妈”之后胸口产生无法忍受的疼痛吗?
柏翌的眼眶红红的,“我走了!”
连续地踏步声,由上至下,响彻整栋大楼。
岳小晗背靠门框,听着那声音完全消失。他右手伸进口袋,以为香烟就在口袋里,忘记烟盒已经被自己扔出窗外,却摸到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和一张纸币,取出一看是一张五毛的纸币。
岳小晗往楼道下望望,快速追下楼。
马路上此时已亮起了灯,江北那边的夜晚闪烁着明亮的灯光。
柏翌走到小区外的电线杆下,电线杆上贴满了一张张白色黑字的印刷传单。
“哥…”小声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岳小晗停止跑动,“等等!”
柏翌回头,看到岳小晗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走过来。
岳小晗走到柏翌面前,缓缓伸出右手,眼睛没有看他,憋了很久才最终说出口,“给我…给我一点钱,我没钱了。”
无力的声音,带着哀求的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胸腔内酝酿着巨大的哀痛,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掉下来,因为有风,所以眼睛里充满沁人的冰凉。
柏翌右手伸进口袋,取出一大把纸币,有几张五块的,还有几张一块的,放到岳小晗手中,“刚才出来,没带钱包,身上只有这么多,等上学我在拿给你。”
岳小晗把钱紧紧攥在手中,觉得它好重。“我下次还给你!”他转身走了。
柏翌望着他,望着他由近到远,背影慢慢消失。
2009年9月30号星期三晚上
陈埕回到南苑,差不多已经到了公车收班时间。一下公交车,就在站台的椅子上看见埋头坐着的柏翌。
陈埕意想不到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明天可就是国庆放假,你还挺会挑时间的!”
柏翌抬起头,“我从家里跑出来的。”
陈埕轻松地笑着,“那你的意思是,今晚无家可归啦?”
柏翌点头。
“去我家吧。我外婆上山了,会在寺里住几个晚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南苑的小巷上,断断续续的画面浮现在柏翌的大脑中。他再三回想,想到了那些笑声,想到了那些说话声,想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穿行在南苑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