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我想起了我和小夕那次充满失望的毕业旅行。

在阿姆斯特丹，我遗失了小夕的皮夹。她无论如何也要把皮夹找回来，因为里面收藏着一张用过的oＫ绷。

一张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亲自跪下为她贴上的oＫ绷。

那一天，我们约定一起跷了大学的课，为了看一出长达四小时的俄国电影《theconfession》。

散场之后，我向小夕提议别乘搭火车，慢慢散步前往那家我们早就约定好要一起去的咖啡厅，让双腿舒展一下也不错。

“路程很远吧？”小夕问。

“不算远，二十分钟脚程左右吧。”我说，“只是途中要下一条非常长的阶梯。我想有三百级左右吧。你之前有走过吗？”

“没有。”她说，“可是，穿这条裙子走没问题吗？”

“为什么穿裙子就不可以走阶梯？”当年只有十九岁的我，天真地反问道。

从下向上刮的微风，虽然颇为温和，但已足够掀起小夕那条仅仅盖过屁股的单薄裙子。

慢慢步下那条长长的阶梯时，小夕为了平复那条顽皮的裙子，双手兼前顾后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自己的坏主意，而让身边的女孩陷入如此尴尬的处境，我心里也非常不好受。眼看着那条阶梯走来走去也走不完，我都急得满头是汗了。

我在伸手抹去额前的汗水时，手肘无意地碰到了小夕的肩膀。

而那轻轻的一碰，竟让她踏空了梯级．．．

翻了一个筋斗后，小夕用手肘扣着旁边的栏杆，才止住跌势。我连忙跑到小夕跟前，想要拉她的手把她扶起来。

“别碰我！很痛！”她说，“替我把裙子拉下来。别看！”

除了扣着栏杆的右手，她的左手手腕也在着地时扭伤了。她把双臂抱着怀里，紧咬着嘴唇在强忍着痛楚。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夕被自己压着的裙摆拉下来，然后再扶起她，让她坐在阶梯上。我发现小夕的膝盖也擦伤了。

我从小夕的背包中拿出手帕和蒸馏水，替她清洗沾满了沙尘的伤口。

“我叫你别看！”小夕紧紧按着自己的裙子，满脸通红地说。

“我只是在看着伤口而已，”我有点烦躁地说，“不想曝光的话，就别穿这么短的裙子啊。”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我没有这么说过．．．”

“那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说，“我只是不喜欢－－”

“是啊，我是个既任性又喜欢自找麻烦的女生，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会不断遇上各种麻烦的事情，”她说，“你在邀我的时候，我没有明白告诉你这一点，真的对不起！”

“别再说了，”我说，“这样用手帕擦伤口，会觉得很痛吗？”

她皱着冒点了点头。

“再忍耐多一会。”

把沙尘清除后，我为小夕膝盖上那短而深的创口上，贴上一块oＫ绷。

处理好伤口之后，小夕马上试着站起来。

“你不用马上站起来，”我说，“我坐在你身旁好了，那就不怕被我看到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再不赶快的话，下午茶时间就要过去了。”

“那，就在那儿吃晚饭好了？”

“不行，”她说，“当初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哪儿喝茶的吧？”

“也不必那么－－”

“我一定要喝茶。”她说。

“那么，我背你下去吧。”

“我穿这么短的裙子，怎么可以让你背？”

“那么．．．”

“让我挽着你的手臂。”

“你的手肘不是扭伤了吗？”

“左边的还可以用，”她说，“只是手腕还很痛．．．”

小夕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把身子倚着我慢慢地走下那剩余下来的阶梯。

我用另一只手托着她扭伤的手腕，试着轻轻地为她按摩。

到那阶梯快要走完的时候，小夕问我：“你为什么脸红了？”

我连忙摸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真的变得滚烫烫。

看到我这么做，小夕也用手背摸摸自己通红的脸颊。

“．．．原来我也一样吗？”她自言自语地说。

游记

在胡志明市郊被两个男人洗劫之后，我顿时对这个城市失去了安全感。我把自己关在旅馆中，打算到了第二天便立即乘火车离去。

可是，难得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才逗留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便要走，而主要的景点都还未参观过，我又觉得很不不甘心。

所以到了第二天，我又改变了主意。我打算在一个早上的时间内尽量把市内热门的景点都逛一遍，吃过中饭后便乘坐第一班列车前往河内。

在胡志明市的战争博物馆内，我跟一位年轻漂亮的越南女大学生交了朋友。

听了我讲述昨天被骗的经历后，女孩对此深表遗憾和同情。

接着，她向我提出了邀请，要我坐在她的摩托车后座，让她作为我的导游带我在市内到处观光。

这情景是否似曾相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才刚被人家骗个精光，今天竟然又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的邀约。

这位越南女孩，自称是胡志明市法律学院的学生。

她参加了一项由政府资助的旅游业振兴计划，在假日时义务去为背包旅行者们提供导游服务，以改善胡志明市在旅客心目中“到处都是骗子”的不良形象。

我们结伴游览至黄昏，而当天的午饭、下午茶、各种景点的入场门票，以至随便在街上买的可乐和手巾纸等，都是由她请客的。她还替我以国内同胞的价钱（比游客价格便宜三倍）买了前往河内的火车票。

当她把我载回旅馆门前时，我舍不得让这个女孩就此离去。可是，那时天色还亮，直接邀她到房间去是太露骨了吧。

但这女孩彷佛洞悉了我的想法似的，当我邀她一起吃晚饭时，她礼貌地婉拒了。

回到房间里后，我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应该更强硬一点呢？

第二天清早，越南女孩已经在旅馆门外等待着我。她说要载我到火车站去，为我送行。

她热心地拿着我的车票，为我找到了指定的座位，然后坐在我的身旁一直陪伴我，直至列车快要开出为止。

临别时，她把一份体积巨大的礼物送了给我。她在前一天急着离去，就是要为我准备这份礼物。

她千叮万嘱，要我在列车起行后才拆开礼物。

列车起行时，我站起来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女孩没有看我，别过脸去用手按着嘴巴，举起另一只手来跟我送别。

接着，我打开了那份巨型的礼物。里面还附有一封信。

我一直看着那封信，一再检视她所送我的礼物，啜泣了整整一个小时，完全无法停止。

信的内容如下：

当你打开这份礼物时，你已经离开了胡志明市，也意味着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但无论如何，能够认识你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

虽然你是独自一人，但是我相信你在河内并不会遇到像在胡志明市所遇到的事。河内和胡志明市的治安，实在相差太远了。所以我对你以后的行程非常放心。

昨天你对我说过，自己的穿着太像日本人，所以在越南很容易被骗子看上吧？我为了选了这件衣服，你穿上之后一定会像个越南人的。要穿着它拍照片寄给我看啊。

在这个时分，河内正值雨季，所以为你预备了一件轻便雨衣。

你很不习惯越南的炎热吧，看你一整天都大汗淋漓就知道了。这盒子只放得下几包手巾纸，不知是否足够．．．

从胡志明市乘火车到河内，需要四十多个小时。乾坐那么久背脊一定会很痛吧？这块膏药是很有效的，要用啊。

我也挑了几种乾粮，你在火车上可以拿来充饥。火车上供应的膳食并不美味，而且总是对外国人开天杀价，要小心一点别被骗了。

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是一只小白熊布娃娃。你试试按它的肚子，它会唱歌的！

这布娃娃我自己也有一只。每当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按按它的肚子。

我想你在以后旅程中所遇到的，并不会全部都是快乐的事情。就让这布娃娃陪伴着你吧。

祝你旅程愉快

（签名）

ｐs．希望你最终学懂怎么读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在越南话里，意思是“红色的叶子”。这样会帮助你的记忆，让你不会那么容易便把我忘掉吧？

ｐｐs．最后想说的是，在列车上你要看好自己的行李啊。下车时要点算好，别忘了把它们留在车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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