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一直在担忧海因,虽然很累,很想就这麽睡过去,让自己沉入那无比诱惑的深黑世界,但心中牵挂太重,加之耳边不停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心烦意乱,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木制的天花板上挂了一盏朴实的吊灯,左边的窗户大开,窗帘被拉到两边,微风从视窗窜进来,拂过面颊,带来青草的味道。
海因坐在床边默默注视我。
我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忽然倾下身子,直到面部与我相隔不到两厘米。
“海因——”
唇被一个冰冷柔软的物体贴上,轻轻摩挲。
胸口一紧,心脏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我没有动,慢慢闭上眼睛。
静默两秒,他抬起头,将手按在我胸口。
“还疼吗?”
我呆呆地摇头。
之前的那阵疼痛似乎是忽然进入的黑魔法与长期存留在体内的光明神术相冲突引发的,像是忽然将烧得通红的铁块扔进冰水里一样,会产生剧烈反应,但那阵反应过後,铁块就会被保留在水里,直到温度与冰水相同。
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身体容纳度大,我明显感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身体里游走,但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它们像是两个不同的工作体系,虽然偶有交集但并不产生矛盾。
算是因祸得福吗?
我想坐起来,海因扶着我慢慢起身,我看了看周围简单朴实的摆设,问他:“这是哪里?”
他将一个枕头垫在我身後:“摩尔城郊外,伊奥的房子。”
摩尔城?
“我睡了两天?”
他摇头:“是三天,如果不是伊奥的朋友说你并无大碍,我都想把你直接摇醒。”
海因说得轻描淡写,我知道他这几天必定度日如年,如果是海因毫无声息地在床上躺了几天,我也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虑不安。
“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之前与海因虽然签订了灵魂契约,但我还是不太确定他已经安然无恙。
他看着我轻轻一笑:“从签订灵魂契约的那刻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你既然能在这里问这样笨的问题,我又怎麽会有事?”
所以……我之前那副生离死别的凄惨模样都是多余的?想起自己说过的某些话,我难得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但很快就没有心思在想这些,因为我看见了海因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伸手抚上去,手指上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心口又疼了起来。
“你是怎麽被……怎麽变成这样?”
“是克利斯,他妻子被凯尔捉住,让他趁机杀了我。”
“是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脸正直偶尔露出狡黠笑容的骑士,我咬牙:“他竟然敢……我不会放过他。”
海因淡淡笑了笑,按住我的手:“他已经死了。”
有片刻的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凯尔怎麽会留下一个仇恨他的人,他自己就深切地明白仇恨有多大的力量。
既然克利斯已死,那我便将他那份也加在凯尔身上,何况那本来就是他的命令。
“海因,父亲他们——”
“我知道,”他打断我,“凯尔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他的计画,为的就是折磨我,我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来提醒你们,虽痛恨自己无能,但我还是不想自我毁灭,因为只有存留下来,才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可那天,你宁愿毁灭,也不愿伤害我,对吗?
我默默看着他,他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改变,脸色微不自然,我将手搭在他肩上:“我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虽然我已知道答案,但我更想亲耳听到他承认。
“答案已经在你心里,又何必再问?”他别开脸,低声道:“迪恩,我承认自己一直在逃避,但我无法不这麽做,你是帝国的祭司,你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我无法用我的感情去牵绊你。”
“你是我的弟弟,我本该默默地保护你、爱护你,但我却对你产生那样的感情,我厌恶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只能尽最大力量克制自己,虽然很辛苦,但能看到你的笑容,我就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当你说爱我时,你不知道我多开心,我已无遗憾。”
他慢慢站起身,背对着我:“我也承认现在,我依然对你抱有那样的感情,我不是个合格的哥哥。”他低声笑了出来:“你看到了,我现在是个亡灵,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我已经不算是一个人,更丧失了爱别人的资格,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无法放开,我仍想和你在一起。”
“你若不愿意,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守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他的音调很平稳,可微微颤抖的肩出卖了他的情绪:“那时,我会离开你,不再打扰你。”
我没有回答他。
我要让他等待,让他受到煎熬。
这是我给他的惩罚——他就那麽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他将我们这麽多年的感情置於何处?他这莫名其妙的自卑又从何而来?
但看到一向那麽高傲的人在我面前卑微地等待,我已狠不下心。
“你知道我是一个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的人,我不会根据别人的言论行为而改变什麽,我只遵从内心的感觉。”我撑起身子,跪坐在床边,伸手环住他的腰,慢慢收紧:“僵屍亡灵又如何?你还是你,难道你变成亡灵就不再是海因了吗?我知道你是顾及我的感受,顾忌别人的言论,但你为什麽不相信我?我既然敢说爱你,就敢和你面对一切,我不怕别人的眼光,只怕你的退缩。”
他覆上我的手,慢慢转过身,眼里一片深幽:“你愿意?”
我苦笑:“难道我还会和你开玩笑?”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情绪化的人,也一向以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自傲,但我现在发现,一旦遇上海因的事,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激动,体验到的心痛也分为很多种——原来心痛的种类多到可以开满汉全席。
缓缓拉下他的头,我闭上眼睛毫不迟疑地贴上去。
他开始有些惊讶,慢慢就投入进来,短暂分开後,他再次贴上我的唇,加深了这个吻。我不太适应,虽然对法式深吻有所耳闻,但实践……确实是第一次。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模有样,我也没有参照物,不知他是生涩还是熟练,一时为自己的心态有些脸红。
“迪恩……”他低声呢喃,却没有下文。
头埋在那个没有温度但十分宽阔的胸膛上,我无奈地想,自己恐怕已经被那个光着屁股乱射箭的小孩插得像刺蝟一样了。
在摩尔城住了两天,我已好得差不多,对身体里两种能量该如何相处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这才明白当时的情况真的十分危险,所幸我硬是挺了过来,只能归结於上天保佑。
特里不知怎麽忽然变得有些别扭,看到我时都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想起醒来那天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这天下午,趁伊奥和索西亚进城买东西,海因休息,蕾拉睡午觉的时候,我叫上特里陪我一起散步。
他默默跟在我身後,脸上没了一贯的笑容。
我停下来坐在草地上,随手掐了一根草,仰着头问他:“你看到了吧?想说些什麽?”
他坐在我旁边,脸色凝重:“少爷,您和海因少爷,真的在一起了?”
自从听说了帝国对我发起的通缉後,我便不再让他们叫我冕下,本想让他们叫我迪恩,但没有人愿意,只好折中叫少爷。虽然偶尔会想起格雷太太,但听久後便习惯了。
我点点头,那天在窗外的果然是他,也觉得有些麻烦,为什麽偏偏是特里发现……
伊奥一向不管我的私人行为,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喜欢,别人就无权干涉;蕾拉也是个单纯的家伙,虽然她平时一副精明女人的样子,但对於自己喜欢的人,她是十分宽容的;索西亚更简单,她将我视作再生父母,我的决定她一向都举双手赞成。
可特里不同,他更像是哥哥,对於我的起居生活都十分关心,此时更加担忧我的前景。
“您真的决定了?後果也考虑过吗?”
“嗯,特里,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也明白我不是个轻易做决定的人,然而我一旦认定某件事某个人,就不会轻易更改。”我郑重地看着他:“我和海因,是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後才在一起的,我们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说到我们这两个字时,心中微暖,不自觉就会笑出来。
特里看了我半晌,低头凝视地面:“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劝说。只希望您不要忘记今天的话,以後也不要退缩。只要您需要,我一定会支援的。”
我知道特里一直很关心我,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宽容到如此地步,心中说不上是什麽感受,只觉得被涨得满满的。
拍拍特里的肩,我感慨:“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特里也能说出这麽感性的话啊。”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站起身就走。
我连忙扔下草追上去:“等等我啊,午饭还没好,这麽快回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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