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显出一点点的灰光，白色的毛绒般的颗粒缓慢从空中飘落。它们就像是跳舞的精灵，在这北方的二线小城中，已经半周没有停下了。

天气很冷，摄氏零下三度的最高气温可以让铁人感冒。街上没有愿意离开被窝的行人，静谧无比。

此时黎明才至，正是夜生活结束，新的一天也未开始的时候。

穿着青灰色毛绒大衣的黑色中长发青年，拎着垃圾袋出现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入口。他的脚步很缓慢，似乎是不愿在寒冷中运动，那会消耗更多热量。

青年向前蹭了几步，右臂随意地一挥，足有半人高的垃圾袋精确地飞进了位于将近二十米外小巷尽头的垃圾箱中。

每周三和周日清晨，他会把家中开了封却没有吃完且长出灰绿色不明物体的食物清理一次。他是个很懒的人，所以这是一周中他唯一会整理一下自己住处的时间。

另一个原因，是垃圾车会在这两天的凌晨清理垃圾桶。丢垃圾时可以不用闻到即便在冬天也可以扩散到小巷口的腐烂味道。

雪似乎有变大的趋势。青年紧了紧大衣，缩起脑袋快步朝街对面的公寓走去。

越大的雪，意味着越低的气温。他草草披了件羊毛外套就出来了，在这种气温中站的稍微久点，就得感冒。由于对自己的身体暂时还算满意，他可没有半点想要糟践糟践自己的想法。

站在覆上了一层冰霜的公寓门口，用戴着皮手套的手笨拙摸出口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青年在开门的一瞬间感到了与外界完全不同的暖气。一门之差，却好像是两个世界。

青年迅速地迈入公寓，并“砰”的一声将冰雪世界拒之门外。在将大衣和手套脱下甩开后，他一个跨步，放松全身，瘫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身侧的墙壁上，24小时无休的挂壁式空调使室内气温保持在了二十二度，干燥温暖的空气让刚刚感觉过严冬之威的他舒适地呼了口气。

闭眼缓了缓，AA例行的在清理公寓后用目光四处打量一圈这价格不菲的小地方，想要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之前没有被发现的垃圾。

公寓很小，小到除了卫生间和客厅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房间了。客厅里铺着刚打过蜡的实木地板，一尘不染；墙壁是淡灰色的，上面雕刻着看起来精美、简洁，但实际结构复杂的花纹。家具只有一长一短两座沙发、贴着墙角的冰箱、人高的储物柜和那台空调。沙发也是灰色的，也许貌不惊人，但摸上去就能发现是上等的绒皮；储物柜漆成实木色，和冰箱各占着小公寓的一角。沙发旁还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上面放置着一台虚掩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几罐没有打开的可乐。整座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个安乐窝。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要在自己这三十平方米的小巢里冬眠到春天来临。每天可以安稳地趴在长沙发上睡到太阳下山，舒适度完全不用担心；一日三餐靠方便面和压缩饼干解决，心情好时叫点外卖。不用出门，也不用耗费脑细胞和别人交流，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就是睡觉、上网逛逛，再做点防止肌体松弛的锻炼，美好而又简单。

虽然有些单调，但他还是很喜欢的。没有烦恼忧愁，在让自己舒服的同时还节省了地球资源。

但可悲的是天不遂人愿——他的银行账户快要空了。

作为一个成绩算是不错的大学生，AA凭借着四分之一个学期就修满的学分以及通过非正常渠道拿到的病例卡，向就读学校校长申请到了“只要学分拿满就可以免修剩下的课程”的特权。

AA不喜欢学校，效率太低了。教职员们一节课所教的内容他可以用五分钟概述，一周量的作业如果没有该死的字数下限4000的论文他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考试时让其余考生抓耳挠腮的题目他可以花十分钟答完拿到满分。除了效率不够，教学内容也低幼到不行。他虽然没有跳级，但那是因为完成了当前阶段的学习后，多余出来的时间他不会继续深入探索，而是去做一些他认为比较有趣的事情。

将一生的十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花费在读书之上，这在AA眼中是非常愚蠢的。

AA是孤儿，十七年前在一家儿童福利院的门口被发现。他没有依靠，也没有牵挂，自己就是一切。AA也没有什么对有父母孩子的羡慕，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自由散漫不受约束，很好。

十七岁前有政府资助，生活拮据但还过的去。如今他已成年，不会再有这样即使成天无所事事也不用担心什么的好事了。因此AA自己注册了一家事务所，接取各种委托养活自己……听起来是一件十分的富有神秘气息的工作，但实际上他在半年中接到的委托不算多，寥寥数件。报酬大多一般，可以让他维持当前的生活。但偶尔也会出现可以多捞上一笔的大委托，他的公寓也是拖了那几件事的福才勉强拿下的。

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只有四位数了，按他的开销，大约还可以过上一个半月。衣食住行中，行的消耗几乎没有，衣食也不高，他和那些美食家们的观念不同，食物和衣着，对他来说仅仅只是起到保暖和提供能量作用的生存必需品罢了。

纵使如此，每周只在外出采购时才关闭几小时的空调却非常“完美”的补完了这个漏洞，电费的数额大于其他支出的总和，甚至使开销小小的超过了一个普通年轻人的应有水平。

不知为何，他拥有着骇人听闻的耐寒体质，虽然会感冒、会受凉，却从来不超过两天。任何寒冷引起的病症，都无法在他的身上存活太久。

就是这样一个耐寒的人，格外地讨厌寒冷。除去睡觉，AA可以用任何东西来换取不受冻。

所以只要他在家，空调就永远不会关。

“干什么好呢……？”AA半躺在高等皮绒沙发上，眯眼注视着洁白的天花板。

事务所没有接到委托，自然就没有半点收入。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但大学尚未毕业的他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再说，他也没有去做任何正式工作的兴趣。制式的生活会把他逼疯的……

按照他懒到无法形容的性格，大部分的工作都注定不适合他了。上次看到的那个守岛人的工作倒不错，年薪二十六万英镑，工作内容也只是拍拍照做做环岛巡查，但学历要求竟然是学士……守墓人也可以，除了打扫就不用干其他事了。但工资也不太够啊，更何况他还有个学生的身份……

好烦恼啊……

“嘀嘀嘀……”正当AA胡思乱想的入神时，突兀的电子提示声打破了这公寓中的宁静，AA却是没有介意，反而双眼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又伸手将圆桌拖到自己的面前。打开了上面不知道多久没有关机的电脑。

那是一个特殊聊天软件的提示音。为了省电（少付电费），他家中常年开启的电器只有两个，电脑和空调。

也亏得他家里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是买的高档货，否则这种使用方式，早就引起不知多少次火灾了。

空调不关是因为他讨厌冷，而电脑不关的原因就在于这个聊天软件。

在软件上，他的ID是：【AA任意委托事务所】。

“果然……是委托。”AA嘴角一勾，是一个ID【柠檬】的软件使用者。

委托=酬金=继续混吃等死一周到几十年不等。

“AA任意委托事务所：您好，这里是AA任意委托事务所，接受任何类型任何领域的任何委托。请问有什么需要？”

“柠檬：你们就是网上盛传的那个接受任何委托的事务所吗?”

AA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半年前，事务所刚开业时，他曾经接到过一个难度极大的任务。那是个涉及到八位数财产纠纷，大致类似于八点档肥皂剧中某某大佬死后一堆子女争夺遗产这种烂事的委托。委托人是某个大家族名下产业的遗产第一继承人，但却落入了自己兄弟所设的陷阱中，签署了一个不平等程度大于马关条约的合同，转让了自己所有的资产。他到处寻求帮助却被那些认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潜力和条件的“朋友”抛弃。但那个坑骗了他的哥哥还是给予了他一定数量的生活费，足以让他度过余生。业火中烧的委托人不甘这样放弃，估计是病急乱投医，找上了开幕不久正好在网上挂出广告的AA事务所。许下了帮他夺回一切就有巨额佣金的承诺。

之后，一系列阴差阳错下，比如浏览网站时正好发现几分钟后被网站管理员删除的委托人哥哥的污点，比如正好得到一个外出旅行的私家侦探的帮助，比如委托人签署的合同上正好有一个众人都没有发现的极小极小却可以借此延缓合同生效期限的漏洞……AA帮助委托人拿回了遗产继承权。

之后的事可以猜到，AA事务所的名声短时间内在网上大幅提升。所幸网络的特点是热得快，冷得也快。几个月后，AA的热度消散了不少。但那几个月，对AA来说是地狱般的日子。每天都有各种层出不穷的诡异委托，碍于事务所的名声AA还必须要一一作答，同时筛选出不属于恶作剧型的委托。每天工作十几小时，自然是累得半死……

现在，事务所的名声维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等级，也是AA刚好满意的水平。

“AA任意委托事务所：如果您说的是半年前解决过某集团财产纠纷的事务所……是的。您是来提出委托的吗？”

“柠檬：没找错吗？很让人欣慰啊。对于这个问题……是的。我这里有一个委托，相信你们会有兴趣的……有没有听说过【ReturntoZero】？”

AA歪了歪脑袋，ReturntoZero?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呢……中文是……归零……

“啊……想起来了……”

“AA任意委托事务所：您是指那个半个月后开启的网络游戏吗?”

“柠檬：纠正一下，是一周后。”

AA无奈地摇了摇头，宅在家里忘记时间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用有什么反应。

“柠檬：Returntozero,中文译名归零。又名【猎魔行者】，宏公司名下开发的第四个大型网络拟真游戏。游戏以被恶魔侵蚀的世界为舞台，使玩家扮演猎杀恶魔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中四处行走不断成长，直至能够结束这场原住民与恶魔间的战斗。拟真游戏，即全息网游。通过接触神经末梢达到使精神进入电子世界的目的。这种情况下，进入网络者可以像在现实中一样操控自己在游戏中的虚拟身体。宏公司，全名宏观世界电子有限公司，专职开发网络游戏，前三个大型游戏皆在发行范围内取得了极大成绩。而其旗下第四个游戏，猎魔行者将在一周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一日公开服务器。在这个游戏中，宏公司将原本市场从欧洲、部分美洲以及亚洲专制全球，号称要开启史上第一个全球性覆盖网络联机游戏。预计该游戏将成为游戏史上的传奇，具有至少两年内不会掉出网络游戏第一线的潜质。”

“柠檬：游戏宣传工作做的极好，但除去基本数据以及世界背景外却没有半点其他类型的信息泄出，这是游戏史上从未出现过的。”

“AA任意委托事务所：所以，您的委托是……？”

“柠檬：进入游戏，帮助我以及我的团队完成游戏中的成就。猎魔行者这个游戏中的成就似乎与其他游戏不同，有着特殊的意义。但以我们尚未得知具体内容。报酬是基础100万美金，每完成一定成就都有追加奖金。但要求视游戏中的情况帮助我们完成一定数量成就。这个量在进入游戏后我们会有专业人员评估。假如你觉得不合理，可以在进入游戏后拒绝。如果你们接下这个委托，请给我们地址，三天后会有全套的游戏装置邮寄到那里。另外，假如你们在进入游戏后拒绝了这个委托，将不会拿到任何报酬，但游戏设备我们不回收。”

“柠檬：你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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