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峰今天的意思也简洁明了，就是将事情挑明了说，再含含糊糊的下去，自己可能会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途中死上几百次。本来林远峰想在完成扑鱼行动以后，向谭老提出退出组织的要求，但现在看来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谭老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林远峰设想的不快表情，反而大笑着说：“你就这么好奇这些玩意？有什么意义？”

林远峰坐在桌前，说：“当然有意义……虽然现在师傅死了，但他让我进乾是有什么原因的话，我愿意继续依他的意愿再做下去。”

谭老说：“如果那个原因让你失望了怎么办？”

林远峰沉默了一下，咬牙说道：“退出乾。”

谭老脸色一沉，说：“你可还有将近一年的契约在身。”

林远峰将头一低，“若真是那样，还请谭老帮我解除了那噬魂毒契约。”

谭老说：“不可能！”

林远峰一愣，他以为谭老对自己这么好，会对此事考虑一下，起码也会将时间缩短一些，但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建立在组织的利益上面，自己这样想也不免太过单纯了些。

“当年我和你师傅的确有些矛盾，甚至到了反目成仇的阶段，到后来我们也没有怎么好回去，不过有一次他有求于我，我也帮了他。当时我的组织还不如现在这么庞大，帮他的时候损失了一些人，我就让你师傅想办法补偿我。”谭老缓缓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林远峰问：“补偿？”

“我到各地找了一些有灵力资质的小孩，让他帮我抚养成人，到时候进组织帮我做事，而这些小孩其中也就是你，和你师兄们。”

这番话如春雷一般在林远峰脑海中炸响，他一直以为他师傅是因为宅心仁厚才收养了自己这些孤儿，想不到一切都是一场交易而已……林远峰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谭老很是不屑地说：“你不相信我的话，还来问我做什么？”

林远峰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那……我进乾也是因为师傅为了履行承诺？可怎么只挑了我一个人？”

“只要了你一个是因为这些年组织的人数增长太过出乎我意料了，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肯了为了钱财去杀人的人？不过那时候的我的确是低估了人类的欲望，在某个层面来讲，去杀妖兽和杀那些不认识的人，是一样的，只是杀手的佣金比那猎妖要高上很多而已。我之所以一直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也是因为见你对你师傅很尊重，事实上你不过是他‘还债’的一个工具而已，这样说出来……对你而言应该很打击吧。一个抚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居然是因为这些。”

林远峰又一次沉默了，心中的确如谭老所言，倍受打击。难道师傅对我们说的那话都是假的？所谓“好好活着”都是为了不让他失了信？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安身立命，而是为了让谭老的组织得到一个身手了得的杀手？

这完完全全的颠覆了林远峰这么多年养成的对他师傅的看法，也难怪他总是有这么多事情瞒着自己了。

而这些想法从林远峰脑海中掠过以后，剩下的便是沮丧、失望和无力。但却只是紧紧地捏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出来。

谭老笑了一下，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要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利益所在，就像很多老百姓，他们辛辛苦苦的养儿育女，还不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个安稳的老年？而你师傅抚养你，并没有希望你能背负以后孝敬他的想法，你也健健康康的成了人，而且比一般人都要杰出，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你还不是一样好好的过着？”

林远峰毅然抬起头问道：“那我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忘了。”

林远峰皱眉，“忘了？”

谭老说：“我当年让别人帮我抚养杀手的可不只你师傅一个，当时我们在很多地方收罗有潜质的小孩，只认准那个人，当然不会去记他们的父母是谁了。”

“你！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林远峰对谭老呵斥道。

谭老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林远峰的这句话给唬到，幽幽地说：“你不要忘了，你是个杀手，你杀掉的很多也是有家庭的人，和这件事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远峰这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的确不合身份，但也是因为关乎到自己的身世，才会如此愤怒。“谭老，你有儿子吗？”

纵使是“身经百战”的谭老，碰上林远峰怎么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也有些措手不及，怔了一会才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远峰也的确没有听说过谭老有妻儿，不免有些好奇。“我只是问问，如果你儿子被人给抓去、训练、然后身不由己地做上了一个他不喜欢的职业，你会是什么感觉？”

“你是想让我将心比心吗？”谭老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被人给杀了。”

林远峰眉头再皱。

“我为什么要组建杀手组织？一开始是因为钱财，后来是因为想要……帮人。”

这套理论林远峰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也曾经那样和张怡说过。

谭老继续道：“人世间的仇恨是无法停止的，我不过是从其中获得一些利益罢了，你说用刀杀人，错在刀还是人？”

“但怀有仇恨的人本身是没有那把刀，杀不了人的。而你却给了他那把刀，所以你也有错。”林远峰说完也觉得有些荒谬了起来，为了反对谭老的看法，自己居然也说出了和自己行为相悖的话。

“这话没错，但归根结底吗呢？还不是那个人？”

林远峰知道可以有很多种言论去反驳，但他却不想再去反对什么，“事实上，你是因为仇恨，才这样做的吧。”

谭老说：“没错，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因为仇恨，可能现在也有吧。但并不是做什么事都只有纯粹的一个目的的，现在更多的是因为一种习惯……习惯了钱财也也好，习惯了仇恨也好，习惯了‘帮人’也罢……总之我是脱不了身的了，我这一辈子都注定是一个杀手组织头目。”

这些沙哑的话语中，微微带有一些悲伤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出现在谭老的嘴里面显得有些恶心，但事实上，的确像一种走上了不归路的叹息。

林远峰看着谭老，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还没有习惯这一切，甚至排斥这一切，我还可以选择，哪怕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选择，但现在我想要选了，你为什么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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