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烟站在河畔，捂着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眼泪没意识的从脸颊落下。“怎么了？”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柳云烟胡乱的抹了抹脸，带了点鼻音说：“没事。”
脸忽然被扳住，他被迫面对墨。“……你哭了。”墨瞇起来的眼有点危险，视线却是停在他微肿的唇上。
“没事，我眼睛进沙。”
墨不说话，放开了手。柳云烟别过脸，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河流两畔浓绿一片，偶尔的枯枝落叶都被绿给掩了起来。墨忽然盯着他的手看，“谁给你的？”
柳云烟看了看手中的暖玉，“你父皇。”然后忽然又说：“你后天皇宫里的中秋赏月会来吗？”
“这是邀请吗？”墨微微弯起眼睛。
柳云烟不理他，转个身就往屋里回去。墨跟着离去，却是反着方向去了御书房。流景正坐在桌台前面捂着额，墨一见到流景立刻说：“他哭了。”
流景没回他话，依旧是那个模样。“倘若你爱他，就别逼他。”墨说。
“我没逼他。”流景说：“我的事你别管。”
墨看着他，然后冷笑了一下。“雪泪说了，他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你别再来扰得他心烦。”
“……你出去。”流景一挥袖，冷然道。
墨依旧冷笑着，眼角下的泪痣在嘴角上添了一股戾气。他拂袖而去，留下流景一个人。出了门，雪白娇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出现，站在墨身前。
“你别这样对流景。”
“他对夜做了什么你自个明白。”
夜，你叫他夜？雪泪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復平静。她冷然看着他，“那都与你无关。”
“……无关？”墨愣了下，最后大笑起来：“无关？好个无关！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岁月也不是白蹉跎的。雪泪，你倒真认为我傻了？他们那点破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他现在还敢出现在夜面前，你都不会恨吗！”
雪泪看着他，眼底藏着深深的悲哀。她轻声说：“我恨，我当然恨，我怎么可能不恨？”
那么一个猖狂的人，傲笑天下的样子一辈子都忘不了，就连死都是站得笔挺。要伤的多深，怎么样的血流成河，才能让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她不敢想，也不曾去问，问夜到底是怎么样的心灰意冷而选择战死的……能想吗，她能想吗？只要一想起夜的死，上千年毫无感情的她就痛不欲生。
“他要弥补，我能说什么？”雪泪闭上了眼。我只要我的夜，会叫我小雪的夜，而不是一个将她当作陌生人甚至抱着敌意的柳云烟……她想哭，累积了那么的泪，再见到柳云烟的那剎那差点崩溃。
“你让他想起流景，不怕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夜还是爱他的。”她说，“夜爱流景，却没法再爱他。如果可以重来，我也想让他忘了流景。”女音剧烈的颤了起来。“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我又能怎么样！他又爱上了流景一次，我又能怎么样！”
雪泪最后像是无法忍受而消失在空中。墨对着没有人的前方说道：“我不会放弃的。”他轻声说着：“不管是柳云烟还是夜，我都要。上辈子没办法拥有的，这辈子我要得到。”
那轻声说着的话，像是孩子的自言自语。他眼角下的泪痣像是泪花，或又是他流不出的泪。
夺得他，呵护他。让他这辈子只看着自己，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后日中秋，皇家盛宴。嬪妃们扭着水灵腰支，穿梭于贵族之间。万人之上的皇上坐在最高的塔顶，一张金光四射的宝座，龙盘据顶。流景依旧戴着银色遮去半张脸的面具，半躺在龙椅上，视线一直注意着高塔下方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长发半盘，剩餘的黑发散落在肩上，手里抱着个没手的女娃，旁边站了两女一男。
他的嘴角始终翘着，眼神宠溺却带着深沉。流景青丝没扎，任发落了满身。月圆中秋，白桐花开了整个宫庭，花如白雪，落在塔下男子的肩头。柳云烟伸手轻拍掉了花瓣，一转头视线就对上了流景的眼。他先是微怔，而后微笑。
一身蓝衫的墨走向了柳云烟，与之交谈。碎雪白花，亲暱的身影，宛如一幅醉人的画。流景凤眼微瞇，深如墨潭。最后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塔的下方，没多久听到了木头梯子的踩踏声。宫女的声音从后传来：“皇上，太子他们在外面候着。”
“让他们进来。”
随即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还有女娃稚气的声音。“随意坐吧。”流景说。男男女女席地而坐，全坐在毯子上，一盘盘的烤肉跟月饼呈了上来，宫女温了酒泡了桂花茶后退下。
“皇上，这里视野真好。”月烟姐兴致勃勃的说，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台子上往下看。路上挂了一排的灯笼，底下又红又白的，美丽至极。
小红跟泉恭敬地向流景鞠了躬才坐下，“皇上圣安。”流景摆摆手意识他们免礼。
反观柳云烟跟月烟姐、墨较无那么多拘束。苜蓿芽一脸的茫然，大大的眼睛转着却没有焦距。柳云烟摸了摸怀中的小脑袋，对着流景说：“这是苜蓿芽。”然后指了指小红：“这是小红。”
“她看不见？”流景看着没有双手的苜蓿芽，轻声问道。
柳云烟点点头，对怀中的苜蓿芽温柔的说着：“苜蓿芽，跟皇上打招呼。”
“皇上圣安。”稚嫩的声音软软的，竟是学小红那一套。
“苜蓿芽乖，嘴巴张开。”流景摸了摸她的碎发，苜蓿芽舒服的瞇起了眼睛。他拿个糖放进她嘴里，苜蓿芽甜甜的笑着。
“苜蓿芽真可爱。”墨用手指逗着苜蓿芽的小脸，温柔的笑着。“父母是谁啊？”
“这是我朋友暂时寄託在我这的，她们有事没法照顾她。”
一想起茶蛛跟苍绝，柳云烟有点想她们了。已经很久没见了，不知道她们去哪了，事情忙完了没，好想和她们聚聚。他低头看着苜蓿芽的小脸，微微抿起了嘴，顺着发摸着她的小脑袋。
“我们来吃烤肉吧！”月烟姐从台子上转回来了。她拿起筷子闭上眼，“我要开动囉！”随即放了肉进嘴里。“好好吃！”她一脸的我好幸福。
柳云烟轻笑，夹了块肉放在苜蓿芽的小嘴里。“好吃吗？”她点点头。
“主上，小红来喂吧。”小红伸出手，柳云烟把苜蓿芽抱到她怀里。
柳云烟动起筷子準备想夹肉，忽然间有肉放进了他碗里。他抬头对墨笑了下，“谢谢。”
“不客气。”
吃了点肉跟饭，流景叫人收了碗筷，留下月饼跟桂花茶、温酒。始终没开口的泉替柳云烟、小红、苜蓿芽还有自己倒了桂花茶，月烟姐、墨和流景则酌饮温酒。小红替大家把月饼切成小块，然后突然笑着说：“总觉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呢，主上跟月烟姐不在，小红跟苜蓿芽觉得好寂寞。”
“是么？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去的。”柳云烟笑了一下，但忽然觉得有两道视线投了过来，原来是墨跟流景。
“我想去散散步！”月烟姐突然这么说，对小红跟泉说：“走吧走吧，我们去散散步，等等再回来。云烟烟我走囉，等会见！”她拉着抱着苜蓿芽的小红跟泉出了去。
墨啜饮着温酒。而流景正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漫不经心的样子。流景忽然说：
“你不愿意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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