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完全的黑暗。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也许。
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里。
在这里,好像真的退下了永无止尽的偽装。
只有剩下完全的空白,自己偽装出来的表面,下面只有一片空白。
没有人发现到,就连月烟姐也没有。
没有人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
一阵亮光亮起,“我”靠在墙壁,四岁的身体,另一边的墙壁传来了小声的争吵……不,那不是我,那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到的视野罢了。
医生说过,我的记忆,是零星、是碎片,是不完整的。在我被人强暴后的一个礼拜,我呈现了行尸走肉的姿态,当我回过神来,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我想起了大概,可是细节我记不起来,可当我记起来大概的瞬间,零星画面闪过,回过神来已泪流满面,受不了的嘶吼,整个就像受伤的狮子在对人咆哮。姊姊那之后,再也没逼我去回想,只是静静的,握着我的手,希望可以成为我的支柱。
那次之后,我的记忆像个铁龙,只要是我强迫自己不去想的记忆,就像是用链子层层捆住,扣上了谁也开不起的锁。除非,有了特殊的因素,有了非打开不可的原因,和外力强破打开外,基本上,我谁也绝口不提。
就算对象是我最深爱的,我也不会。
因为我没有深爱的对象,也没有非说不可的对象……就连月烟姐,都不足以构成让我去回想的因素。
害怕。
也许吧。
那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恐惧。
刻骨铭心。
“我要把他送回去!他是怪物,是怪物!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血,会是有银色光辉的!”
“裕美,冷静点,小声!不要让孩子听到!既然已经收养了,就不要在任性了!何况,两孩子都很喜欢他啊?若将他送回,他们要怎么办?”
“老公……”
女子的声音逐渐缩小,“我”的身体从墙壁缓缓滑下,看着自己的手腕,眼泪一颗颗的落下。
不是……正常人吗?
母亲为什么要讨厌“我”呢?
画面跳转,“我”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旁边搁置的大把美工刀,轻轻拿起,将刀片推上。
“啪滋……”
血以极美的弧度喷出,落在地面,提着美工刀,一遍又一遍划着,不浅也不深,血落在地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血中,带着银辉的光芒。
“我不是……正常人……吗……?”
拖长的问句,双眼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也许那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从那次起,逐渐有了自残的习惯吗?
画面又跳转,这次没有停留,凌乱的,零星的,飞快的跳转,就像是录影带的快转一样,但瞬间,又停了下来。
“云烟,是我老花眼了吗?你的血,好像带着银色呢……”
“奶奶老了,看花了,正常人的血怎会带着银色呢?”
“我”轻轻的笑着,笑的没有温度。“也许,那是受伤的后遗症。”
撒着谎,面色自在的圆谎。不愿被谁发现,不愿被任何人指指点点,所以选择了……
说谎。
我的人生,是由谎言架构的。
“吱吱吱吱……”
画面又转,那景色是月烟姐的房间。
“云烟,你的血为何带着银色光芒?”
“月烟姐说笑了,那是受伤的时候,染上的。”
“当真?”
“自然。”
画面又转,这次是倒退的转,画面快的我眼花撩乱。
“放开我……”
“我”被两个男孩押在墙壁上,一个男孩被三个男孩殴打着,而“我”不断挣扎,就只盼自己能碰到男孩……看着眼前的血跡扩大,男孩倒在血泊中,押着我的两个男孩脱着“我”的裤子,对着我淫笑,在我身上乱摸,甚至自顾自的脱起自己的裤子来。
最后,他们边强暴着“我”,边殴打着奄奄一息的男孩,而我只能无力的看着,看着男孩对我伸出手,而手,却在空中颤抖。
“林亦范……”
“我”的声音颤抖着,哭着,拼命的伸出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那在空中颤抖的手,而那样的幻想,却令“我”的心哭的死去活来。
“对不起……”奄奄一息的男孩说着,嘴角溢出鲜血,头发与脸满是污泥,额头淌下的血珠沿着发丝落下。“我没能保护你……”
“不、不……?!林亦范!林亦范?!”
重复的,嘶吼着,眼泪疯狂的涌出。恨意,杀意,悔意……
画面疯狂的跳转,像是濒临毁坏那样的转,最后,恢復寧静,画面一片漆黑。
接着,出现另一个场景。
一个年约十四岁的女孩拉着“我”的手,伸出她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想打开眼前的大门。
明明知道开了之后是惨剧,可“我”,却一点也没有想阻止的意思,连说不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看着,像个局外人。
我知道没用的,而这只是个记忆,一个被上了锁的记忆。
喀擦的一声,门开了,女孩带着我走进去。从刚才远远的地方,就听见了这里传来吵杂的声音。辱骂、哭声、摔东西的声音,吵的想捂起耳,拒绝接受,到了现在,门开了我才感到恐惧。
与自己差了三岁的弟弟蜷缩在鞋柜旁,身体无法克制的颤抖,见了自己跟女孩进了门后,哇的一声大哭,扑在女孩的怀里。
“姊、姊姊……”男孩呜咽的说着,身体不停颤抖,“妈妈疯了……爸爸生气了……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破坏了……”
破坏了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透过男孩的视线,看见了争吵中的夫妻,满脸通红理直气壮的争论着,最后女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的拿起东西就砸,拿起了花瓶……朝男人的头上砸下。
接下来呢?
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记忆为什么是空白的?
银灰色,血红色。
“诅咒你!为什么是你?如果没有你,明德就不会背叛我,那狐狸经就不会介入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个正常人?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快死吧快死吧,不要活了!去死!去死!”
“你不过是个从孤儿院捡回来的杂种,为什么明德就是不肯把你扔回去呢……嗯?你说呢?告诉我原因啊?!”
只听到,女人的诅咒,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刮黑板,吱吱嘎嘎──
零星的,散落的。
记忆的碎片,恢復成了黑色的。
去死吗?
母亲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血红的,银灰色。
怪异的顏色捂住了小小的视线框,放眼望去,只有掺着银灰色的血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
无声的,凄厉的。
我睁眼,是天花板,旁边是墨……而这里,是床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下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
见我起身,墨也跟着起来抱住我,“……好多汗。”
“你做了个……恶梦?”
“恶梦……?对,恶梦……微不足道的恶梦。”
我第一次没有打从心底拒绝他,而是回抱住,身体在颤抖,停不住的恐惧,如今却庆幸着身边有墨。
那是第一次,对这个怀抱產生了安全感。
就算,他的视线不是在我身上,我也只求一个肩膀,让我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这夜,我搂着他,第一次安安稳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