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孙逐后尘,
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
出自崔郊之《赠婢诗》
身穿喜服、盖头捏在手中、泪眼婆娑的宇文嫣无半点喜庆之色,怀揣母亲许氏花了五两碎银,费劲周折打点府中丫头,送给自己出阁的丝帕。不用念、不必再瞧,丝帕上娘亲亲手绣上的《国风》中名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熟记在心。
一声幽叹,藏无尽情怀。为何母亲不懂,自己这趟出阁也是不受待见之人。其中渊源无数,失贞。
庄严的皇城内,太皇太后微眯着眼,斜靠猩红圆枕,淡听身旁容嬷嬷禀报,慵懒摆手:“哀家知道了。宇文家的丫头一定不会让太子喜欢的。”
“是,奴婢瞎担心,今日太子娶的是个不洁女子,如此不干净的身子,太子爷怎会喜欢!”容嬷嬷跪在蒲团上,一双巧手轻重得当为太皇太后捏腿,博得她老人家一记舒眉。外人不清楚,自个儿可是经过那件事之人,也是因此慌了一年多。
秋季围猎,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几乎在正殿能说得上句话的臣公们,都将家中爱女精心装扮一番,带到猎场,让太子爷或皇上瞅上一眼,凭着女儿们容貌非凡,保一族人荣耀。也是那次,太皇太后给她下了密旨,命她将宇文宏图膝下的宇文熙迷昏,送去与随便某个男子一夜春宵。
她和世人一样,皆知道宇文宏图膝下仅有两名女儿,于是带了武功高强的侍卫前去掳人。猎场里即便是家眷走动之处,也守卫森严,更何况权倾朝野的宇文宏图竟带了护院保护家眷周全。绕来绕去,寻到宇文熙住所外无人,她便留在附近放风,让侍卫迷昏了宇文熙,扛了就走。
“去哪呢?”半途中杀出太子爷宠爱的芯妃挡路。
容嬷嬷欠身,不得已陪她说话:“娘娘,太皇太后命奴婢去取些新鲜瓜果。”
两名侍卫按事先吩咐、将迷昏的宇文千金送进了一异性王爷营帐,彼此对了眼色,心领神会:一个半时辰后,此女子定已失身,到时再把她送回去。
昏昏沉沉的宇文千金并非他们要掳的宇文熙,而是宇文宏图恐儿女在猎场展露文采时输于他人,才迫不得已带去的藏在家中、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宇文嫣。
“渴。”迷迷糊糊中,她听见男子重重喘息声,还使不上劲,身上的衣裙便被撕破。痛彻心扉地贯穿仅让她撑起了沉重眼皮片刻,瞧见男子耳背的一颗红痣,随即歇斯底里的折腾,令她彻彻底底成了不洁之人。
一个半时辰后,天已幕黑,侍卫偷偷摸摸用被褥将她裹了,送回掳她之处,并向容嬷嬷复命。
“你说她长得普普通通?”不可能,太皇太后慧眼识人,都赞宇文熙容貌胜过梅妃,仅是可惜她比梅妃年纪略小些,没引得太子爷注意,还命人绘了她的丹青,送予术士一看,估出有凤临天下的潜质。容嬷嬷听得心惊肉跳,恐掳错了人,可自己也瞧过那女子背影,衣衫华美,定是宇文家的千金。当即一言不发,事后将其中一侍卫、自己的亲侄子叫到跟前,嘀咕几句。
“姑姑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与我一同办差的人?”替太皇太后办错了差,自己这一族人都没命,侍卫面色发青。
“嗯。也只能如此。我俩再想办法。”从长计议,容嬷嬷点头交代,“事情办得干净些,还有是谁碰了宇文家的丫头?”
“我也不清楚。将她送进去后,原本是留在附近守着,可那时樊王和另几个藩王陪着太子走了过来,说他们要谈事,我们被迫离开了。但事后我们瞧了那壶酒掺了合欢药的酒,喝空了。”世事难料,此事枝节过多,非办差的侍卫能力所及。
“没事的。”樊王爷的合欢药药性极强,太皇太后问他索要之时,他千叮呤万嘱咐:别让人误吃了,因为药性太烈。容嬷嬷自个安慰着,心忧离开。
那名与她侄子一起办差的侍卫,在猎场被乱箭所杀。她的侄儿也因病,从宫内消失。
“念他是你侄儿,想你如此安排,是为了给你族多留个后人,别以为你们做的事,哀家不知情。心狠手辣杀了同僚。罢了,你若是有二心,别怪哀家无情。”太皇太后冷笑,网开一面。
“谢太皇太后。”容嬷嬷从此活得战战兢兢,心盼侄儿隐姓埋名进宇文府后,破了宇文熙的身,免得某日东窗事发,全族人受累。
高明的沐阳大帝对太皇太后想让宇文熙失贞洁的事,并非一无所知,仅是怀疑沐阳樊所给的合欢药药性太温和,便命信得过的公公到独孤樊的药庐里偷了合欢药,估摸着剂量将它兑进酒赏给身旁的侍卫喝下,再找了宫女试药性。
“好。这药配得好!”听了公公的回话,他深刻了解此药威猛无比,竟将平日最内敛的侍卫变成淫徒,冷笑:母后机关算尽,一心希望扶持娘家势力,却斗不过太皇太后,宇文熙还未嫁给皇儿,便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奴才那天没瞧清谁碰了宇文熙,因为隔得远,仅瞧见那人穿着樊王的衣裳。”公公眉头打结,朱唇溜出句话来。
“你是说,樊儿自己喝了他给太皇太后的媚药?”沐阳大帝心惊。
“奴才不知。”公公伸手为皇上顺气。
“罢了,管它呢。”沐阳大帝冷笑,此事就此不提。
尘封一年多的往事,无论是哪名男子所做,不过是段风流韵事,白捡了便宜。替宇文熙遭了殃的宇文嫣,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今日的大婚,令宇文嫣从坐进喜轿起,便惶恐不安。不洁之身侍君,又是怎样的命运?
冷汗滴滴,手心发凉。喜轿穿堂过巷,锣鼓声留在集市,入了皇城,她深知:进了红墙绿瓦,往后的日子便不由人。
一进侯门深似海,多少无奈帝王家。
“吱嘎”,不知过了几重门,她只听一次次的关门声,穿了拱门,过了凉亭,走了长廊,入了厢房,一番劳顿,终让她来到燃着红烛的喜房。
斜阳醉,风妖娆,天之尽,雁南飞。
檐崖高琢,流光溢彩,赞不绝繁华似锦,赏不尽歌舞升平。
红烛燃去大半,丝竹之声隐约,独坐喜帐未见君归,吾心明了。
姊妹共侍一夫,君心已所系她人,梅妃乃君之珍爱。
罢罢罢,往事已了。
过过过,得过且过。
知了知了,数风声,听雨荷,只把青丝等白头便了。
信手拈来,竟是首打油诗,宇文嫣新婚之夜竟有了吟诗作对的兴致。
想此刻夜凉如水,几个红灯笼的冷情院落,旁人都辨不出是喜房。一身喜服,蒙着红纱的她淡淡而笑,额前挂的月牙形珍珠坠子“沙沙”作响,淡然旁听外院传来喧哗丝竹声。
既来之则安之,桃花般的凤眼透过鸳鸯红盖头的边缘,瞧了瞧紧闭的房门,葱玉的手指悄悄拆了鬓上的精致宫花。
案上红烛已燃近半,“扑哧扑哧”像在细数新娘子的落寞。
空等的她心若止水,静听院落里的风声,遥想伴空灯寂寞一生画卷。
“本宫乏了,你自行歇息吧。”姗姗来迟太子沐阳懿微醉迈入喜房。
盖着喜帕的宇文嫣,对那磁性嗓音有些后怕,微微一震。
“太子爷,我与姐姐情同手足,您不可在洞房花烛夜,让臣妾的姐姐空坐红帐。”妩媚的梅妃立足于喜房外,甜软嗓音令闻声之人舒骨。
瞬间动容的宇文嫣片刻释然,彼此同父异母,她乃千般宠爱于一生,自己为池中枯荷,不足以拼比,何必计较?
“爱妃歇息去吧。”一语末,落坐喜床的沐阳懿打发了跟来的梅妃,漫不经心掀去宇文嫣的红盖头,鹰眸投出清冷之光,懒懒扫过精心描绘了两个时辰的脸,薄唇勾起浅浅弧度,喜忧不露。
“妾身服侍太子爷歇息。”面对夫君,宇文嫣战战兢兢,桃花面震得通红,像被红烛染了颜色。
“乏了。”修长的手指勾住她下颚,沐阳懿一双眼眸似寒星般深邃,探究的目光带着审视。
“妾身非完璧之身,不敢辱没太子爷。”并非不烈性,无奈失贞洁。宇文嫣颤抖的手指轻捏罗裙上的红纱,如蝶的睫毛挂满泪水。
喜房内即刻静若寒蝉,仅听见红烛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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