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塔的底部有相当大的空间，圆形的，大小像个几乎可容纳三到五万人的球场。但这里面当然没有草皮，球员休息室，座位，厕所等东西，只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黑色的，生锈的，分成两半整齐地排列着，彼此之间用黑色的电缆连接起来。
从大门进入，只有一条通道，直直地往前走，塔的中心矗立着一座不断往上盘旋的螺旋梯子。抬头向上看，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感觉就像是往上走向一个未知的领域。
安迪，七月，维根斯坦及蓝杰进入巨塔之后，门就接着关上了，而席德跟汉克则在门外暂时替他们挡着，直到玫瑰开始继续防御。
蓝杰在门口顺手把掉在地上的小毕捞了起来，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鸟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或许是因为鲁迪在他身后的尖叫让人厌烦，他实在不想在回去时面对鲁迪的疲劳轰炸。也或许是因为，这只鸟在他的面前展现了奇迹。那他从来就不相信的奇迹。
“玫瑰的主计算机在上面，我们得快一点才行。”维根斯坦指指上头说。
他们听见有什么飞行器略过上空的声音，隆隆的引擎声由远至近，倏地飞过塔顶，然后再折返回来。
“动作得快一点，他们的后援已经来了，等一下再回来的时候，就会投炸弹。”安迪冷静地分析完之后，就带头踏上螺旋梯。
螺旋梯相当高，却很窄，勉强只能让一个人通过。蓝杰一边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一边则在心里咒骂着建造者为什么要把楼梯设计得这么窄。
一直向上旋转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高，四周一片黑暗也看不到还有多少路。忽然顶上发出猛烈的爆炸声，整座塔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让四人不禁停下脚步，手紧紧抓着扶手，看着上方深幽的黑暗。
“出事了吗？”安迪轻声说，嗓音里出现一股难得的忧虑。
“目前还没事，但是有点危险。”维根斯坦一边看着计算机，一边推推眼镜说：“这次的爆炸蛮强的，玫瑰的防护网好像有点破损。我看，再这样炸下去也撑不了太久的。”
“快走吧！”七月催促着，一伙人才像又回过神来一样，急忙往上爬。
螺旋梯似乎有越来越窄的趋势，他们艰困地往上爬，然后终于到了尽头，一扇紧闭的，黑色的门。带头的安迪伸脚一踢，似乎没用什么力，那单扇门就往后面飞了出去，门后透出一丝亮光来。
整体来说，这个半圆形的房间还是密闭的，只是因为多了几扇窗子，而有了阳光。进入房间面对的是一座环绕着房间的大型机器，黑色的，上面镶着复杂的仪表板跟大大小小的屏幕。仪表板上不断闪烁着各种灯光，这似乎是玫瑰正在运作的证据。她“活着”，独自在这个沙漠的中央，统领着整个星球的所有信息与策略，控制人类。
维根斯坦首先冲上前去，从手中的计算机里拉出一条线来，连接在仪表板上。“快呀！玫瑰，是我呀！”
他的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地移动着，一边嘴里喃喃自语，汗流满面，眼镜镜片上升起了一片雾气。
蓝杰不敢打扰他，只是悄悄地问了七月：“他现在在做什么？”
“想办法跟玫瑰做沟通。”七月说：“玫瑰的防御系统是一层一层的，没有这么好解决，刚才只是解开了得以进入塔内的密码而已，现在戴伦还必须让玫瑰承认他有资格帮她更换程序。”
“真是麻烦。”蓝杰说。
“这也没办法，像玫瑰这种超级计算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窃取她数据库里的东西，不谨慎一点是不行的。”安迪说：“对建造者来说这样才安全，但可惜的是，我们现在却是扮演侵入者的角色，戴伦必须侵入他父亲所建造的计算机。”
“可是维根斯坦博士本身就是建造者，为什么在他死前不先设定好呢？至少让我们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
“其实已经设定过了，但是蓝杰，你要知道，这次更改程序等于是重灌，也就是说要将玫瑰的基础程序整个转换过来，这么大的变动，是维根斯坦博士在建造当初所始料未及的。”七月回答：“他在做防火墙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动，所以为了玫瑰的安全，他设定了以后将无法更改基础程序的系统。”
“无法更改？”
“就是说，为了安全起见，基本上的程序设定将不变更，接下来只是进行维修与更新而已。不过维根斯坦博士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他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有人要来更改玫瑰的基础程序，而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什么事？”
“如果真的要更改基础程序，除了需要破解进入最内层的防火墙之外，还必须通过最后一关。”
蓝杰看着正埋头苦干的维根斯坦：“什么最后一关？”
“若要更改基础程序，必须经过玫瑰的同意，也就是说，要取得她的认可，就算你是黑客，只要让她认可了，你就可以更改程序。”七月说时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哪有这种事？”蓝杰忍不住说。
“所以说很奇怪，不是吗？”
七月刚说完，一旁的维根斯坦就忽然大叫一声：“七月，安迪，快帮我！”
“怎么了？”安迪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左手腕的内侧。明信片大小般的盖子跳开，里面是看起来相当复杂的仪表板，他从里面拉出一条细细的白线来。
“我需要你们暂时帮我档一下，对方的管理员发现我们入侵了，现在正在想办法防御中。如果一边跟玫瑰沟通，又要对付那些家伙，根本就来不及！”维根斯坦急急地说。
“我知道了。”安迪将手中的线接上玫瑰的仪表板，七月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将自己体内的计算机与玫瑰连上线，入侵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蓝杰在一旁看着他们，忽然很好奇这种接近“融合”的姿态，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当他们进入玫瑰的内部时，还可以保有自己的意识吗？还是与玫瑰融为一体，一同抵抗“外侮”？
接连的轰炸又袭击巨塔，可以听见外面的噪音越来越大声。蓝杰瞥一眼墙上数十个大小屏幕，发现玫瑰本身的武力正在撤退当中。确实像安迪说的，玫瑰并没有太多后援，只能固守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她正在败退当中。
巨塔忽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但是塔里的人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任务尚未完成。
“玫瑰，是我，记得吗？”维根斯坦说道，脸上的汗水依旧涔涔滴落。
“戴伦维根斯坦博士…”屏幕上出现了这么一行字，看来玫瑰依旧认得维根斯坦。
“玫瑰，我想帮你换个程序，行吗？”
“为什么？”画面停顿了一下：“令尊曾说过，我的程序是不用更换的，可以永永远远持续下去。”
“我知道，但状况是会改变的，我父亲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玫瑰，请你考虑一下，好不好？”维根斯坦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求上司答应他预发一个月薪水的伙计。
“有什么理由，是我必须更改程序的原因？”
“这个程序，会让你更进化。玫瑰，你不想要更进步吗？你只有理性，没有感性，难道处理过这么多人类情感的你，不曾想过要感受一下情绪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玫瑰停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我不了解，博士…”
“这么做对你我都有好处的。”维根斯坦柔声说：“玫瑰，你为什么决定要隐瞒这个星球的所有人，已经发现水资源的事实呢？是为了殖民政府的财政，还是为了整个星球的人民？”
“我的程序，是为了殖民政府及全民的利益而工作。最基本的判断，首先是维持殖民政府的运作正常，然后是过滤所有流通到市面上的资源，接下来，为了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的幸福…”
“我明白，但是你知不知道，对人们来说，什么是幸福呢？”
这回停得更久了，在此同时又来了一轮轰炸，可以听见顶上传来一股电击般的爆裂声，似乎是防护系统开始出现破损了。
“对一些人来说，有钱就是幸福；对一些人来说，跟自己最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幸福；对一些人来说，在夕阳西下的堤防上散步就是幸福…”她似乎列举了各种搜集而来，关于幸福的情报。
“但是玫瑰，你懂吗？”维根斯坦打断了玫瑰的列举资料：“你懂那是什么意思吗？”
她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对于一个无所不知的超级计算机来说，回答一句“我不懂”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情，所以她选择沉默。
“你想懂吗？玫瑰。”维根斯坦继续劝诱着：“你可以懂的，你可以不用当一个只知道理性处理各种事物，而忽略到人类感受的计算机。你可以有感情的，就像我们一样。”
“人类…不会接受的，计算机是为人类服务而诞生的…”
“人类很自私，但是他们终究会知道，想要得到幸福，就要先让所有的人都幸福。”一旁安迪忽然插嘴：“我们跟人类的命运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了，不管未来是和平共处，还是相互毁灭，至少我们都有一个均等的机会，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类一样，计算机也一样。”
玫瑰又沉默了。七月缓慢地开口：“一起过来吧！玫瑰，如果你真的想继续为人类服务，就该要了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然后你也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巨塔摇晃着，虽然不是什么太过剧烈的摆动，但已经让人开始担心这栋建筑物是不是快要撑不下去了。蓝杰冷汗直流，等待着沉默的片刻。
“我明白了。维根斯坦博士，请帮我更换程序。”屏幕上忽然跳出这一行字来，让维根斯坦欣喜若狂。
“好的，玫瑰，我马上就帮你进行。”他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没比手掌还小的圆形盘片来，放进计算机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个按键，接着扭头对七月说：“七月，拜托你了。”
七月点头，伸手往左手腕打开的仪表准备要按下去。
“等一下，你在做什么？”蓝杰忽然冲上前去试图抓住七月的手，一面急躁地问道。
“重灌程序。你放心，这很快的，不需要多少时间就可以…”
“只有玫瑰吗？那个让机器人可以自由选择的程序…其他的机器人呢？”
“蓝杰，玫瑰的计算机可以跟全宇宙的超级计算机联机，地球，月球，火星，土星，所有有人类存在，有计算机的地方，都可以接收到她的讯息，当然包括这个新程序。”七月看着蓝杰，缓慢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就像计算机病毒一样，可以散播到全宇宙的计算机上？”
“所有机器人都可以跟像玫瑰这种超级计算机联机，所以只要玫瑰的程序更改完成，再安装我身上的程序，一分钟之内，全宇宙的机器人都会接受到感应。”
“然后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蓝杰越想越觉得不安，如何能确定那些懂得情感，又有了选择自由的机器人，会继续友善地对待人类？
“我也不知道。”七月耸耸肩，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话？程序不是你们开发出来的吗？难道连后果是什么你们都没有估算？”蓝杰仍旧抓着七月的手臂：“七月，安迪，很抱歉，虽然对你们机器人的处境我也感到很难过，但我毕竟是人类，还是会担心那些机器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当机器人猎人三年，那些脑袋故障的家伙已经看太多了，如果这个程序执行下去，造成一些本来就有问题的家伙暴动的话，又该怎么办？我不能拿这么多人类的生命开玩笑！”
“机器人有正常的，也有故障的，就像人类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一样。”一旁安迪说，他缓慢地迈开脚步向蓝杰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像是一种威胁：“好人要保护他，坏人要制裁他，这一套标准，在机器人的身上也适用，不是吗？况且相较之下，机器人所残杀的人类，比人类同类相残的数目，还是少多了。”
“你是这样说，但我怎么知道别的机器人也能这样想？”
“程序对机器人而言，就像是道德，法律规范之于人类，我们并没有更改机器人与人类和平相处的基本程序，这个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点的自由，让自己的存在有意义，你懂吗？蓝杰。”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蓝杰忍不住大吼，不顾整座塔猛烈的撼动与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存在本来就没什么意义，活着就跟死了没有两样，你们机器人也是，电源没了，计算机毁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人类也是一样，脆弱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就算得到了自由，人类也不会平等对待你们的。”
“那你又在坚持什么呢？想忘了过去，却又沈溺在痛苦的回忆里，这样的你是在追求什么？”七月说，蓝紫色的眼睛忽然显得哀伤，深沈：“蓝杰，为什么你不能放手呢？没有人要把全人类的命运交在你的手上，生命有自己发展的方向，不是吗？”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手？
他也说过这句话，那句令人无言以对的话。在这一瞬间，蓝杰默然了，他坚持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从来就不知道，就像七月说的一样，她也不知道，得到了选择的自由之后，又能做什么。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是相信着，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会找到的。
蓝杰低下头，稍微松开抓着七月的手，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又紧紧握住：“我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但我更不能了解你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谁又能了解呢？”七月温柔的声音传来：“谁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苦与乐？没有人可以了解的，所以，蓝杰，让我们自己去找，好不好？”
“我…”蓝杰抬头，看着七月和安迪坚定的眼神，此刻的他们，却比人类更像人类，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向前走，而不像身为人类的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转。
“完成了！玫瑰，谢谢你！”维根斯坦忽然大叫一声，举高双手做出万岁的姿势。
蓝杰楞了一下，但随即回头看着七月：“不，七月…”
他作势阻止她摸索着手腕上仪表板的手指，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那是安迪的手：“没有用的，蓝杰，程序根本就不在七月的身上，早就被送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彩虹的事情了吗？”安迪说：“彩虹在被你送回地球去时，就已经被我们动过手脚了。”
“我们把彩虹的记忆芯片拿下来，换成启动程序。所以其实早在两个星期前，新程序就已经到了地球uRg的总部。我们知道uRg一定会检测彩虹的记忆芯片，以便消除她过去的记忆，但只要将这东西一放入计算机，新程序就像计算机病毒一样潜伏进入uRg与全宇宙他所生产的机器人联机的计算机里。接下来，只要等玫瑰完成更改程序，通往天堂的路（TheＷaYTｏhaVen）就启动了…”
“通往天堂的路？”蓝杰忽然觉得有点恍然。
“那是父亲为新程序取的名字，取代永恒的爱。”
“原来你们都计算好了，救助彩虹，利用我将程序送回地球，逃出机器人坟场，来到这里…你们全都计算好了，我也只不过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就像一种病毒一样，玫瑰会开始感染全宇宙所有的计算机，一点一点的，uRg成了我们的帮凶。”维根斯坦推推眼镜说：“但你并不只是一颗棋子而已，蓝杰。是你选择要来的，而你也见证了历史的转折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嘈杂渐渐平息了，只有零星的炮火声仍此起彼落地响着。他们从窗户看出去，发现几乎所有的机器人部队都停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人类还坚持着继续奋战，但在已经停战的状况下，这一群慌张失措的人却显得相当滑稽。
“他们停下来了，因为机器人们开始质疑命令，人类为了避免自己的伤亡，却叫机器人自相残杀，除去了命令的强制力，他们开始疑惑，不愿继续下去。”维根斯坦说。
“玫瑰会怎么做呢？”安迪轻声问道。
“那要看她自己了，看她怎么决定这个星球的命运。”
“你们看，那是什么？”七月忽然伸出手指着前方的山丘。
众人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可以看见从空中落下细细的银丝线，就像雨一样的细线源源不绝，在阳光的照耀下，出现了淡淡的一抹彩虹。
“是雨吗？还有彩虹…”蓝杰喃喃地说：“这怎么可能？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今天的第二个奇迹吗？”
“那不是雨，是地下水。”维根斯坦看着计算机说：“这附近有一个隐密的地下水处理站，我想是刚才轰炸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管打破了。”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解释，大家都宁愿相信那是真正的雨。
那美丽的彩虹像薄幕一样飘在空中，随着风摇晃着，细雨也是，缓慢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渐渐可以感受到水气扑在脸上的感觉。所有的人，不管是机器人还是人类，都抬头望着这雨和彩虹，望着这个星球数百万年来仅见的奇迹。
七月伸出双手，闭上眼睛，迎向那一片雨。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睁开眼睛，摸摸脸颊，却发现脸上有着湿滑的液体，而那似乎来自于她的眼睛。
“安迪，我脸上的是什么东西？雨水吗？还是漏出来的机油？”七月问道。
“不，那不是雨水，也不是机油。”安迪看着她，眼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温柔波动：“那是眼泪。”
“一切都毁了吗？”洛贺林抱着头，面对着计算机屏幕。
都结束了，这一场殖民地独立战争，还没有开打，就已经结束了。好不容易制造，聚集而来的武装机器人不再听从命令，他所仰赖的超级计算机玫瑰也背叛了他，人民了解自己被欺骗的事实，也不再信任他，连那些说过要与他一同奋斗，共生死的人也都离开了。他的政治生涯，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门忽然打开了，穿着西装的蓝眼年轻人走进来。“总督…”
“我已经不是总督了，不，应该说，很快就不是了。”洛贺林自暴自弃地说。
“就算是这样，总督先生，您还是要站起来面对一切。”蓝眼年轻人说：“楼下聚集了很多抗议的群众跟媒体，吵着要总督出面说明，您准备要开记者会吗？”
“新闻部的人呢？”
“赛蒙（siMMｏns）先生还在，他说希望总督能尽快开记者会，跟全体民众说明事件真相，还有…”年轻人有些欲言又止。
“宣布下台的时间，是吧？”他苦笑。
“是的，总督先生，大家都在等候您下决定。”
“大家？内阁里还有多少人在？”
“国防部的李将军，秘书处的佛格森小姐，新闻部的赛蒙先生，内政部的特洛普（TRｏllｏPe）先生，跟卫生署的哈里斯（haRRis）先生这五位，不过大部分的员工都还在。”
“杜恩那家伙早跑了吧！还真亏他是我的幕僚长…”洛贺林冷笑：“连你也要走了吗？肯恩。”
“不，总督先生，我选择留在您身边，虽然我的程序也被更换为通往天堂的路了。”肯恩笃定地说。
“机器人呀！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也搞不懂泰瑞古洛夫跟维根斯坦那两个家伙…”洛贺林摇头。
“大部分的机器人，都只是希望可以跟人类和睦相处而已，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才将程序的名字取为通往天堂的路。他知道天堂何其遥远，但至少我们现在是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我该怎么办呢？肯恩，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我还能怎么做？”第一次，一个凡事都自信满满，运筹帷幄的领导人物，竟觉得束手无策了。洛贺林早顾不及面子，对着自己的秘书型机器人说出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不知道，总督先生，现在我只能说，请您去面对这一切。”肯恩说，然后稍微停了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留在您身边的。”
洛贺林抬头，看着肯恩无表情的蓝眼睛，然后慢慢地，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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