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点一滴悄悄流逝的青春,竟是欢乐多于忧伤,分离多于相聚,想要撷取完美无瑕的片段,竟一点也不能够!理想的幻灭,爱情的波折,哎!为什么不能像馨慧那样,安份、认命,没有太多的奢想,没有太多的忧虑,踏实而又满足的过日子呢?
拥有两个男人的爱情并不是幸福,反而是一种不幸,不管她选择谁,或是命运之神早已替她安排好了,她都得背负爱情不専的原罪!
盼盼想起星光灿烂的那一夜……拒绝立中的求婚,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结婚,如果她心中的那个人不曾回来看她,也许她会欣然答应!
盼盼又想起了在慕尼黑的守清……曾经以为他们已是各自分飞的孤雁,却又在台风夜里重逢,接续一曲难以终了的乐章。这首断续起伏的乐曲,什么时候才会奏出完美的休止符呢?
夜深人静,盼盼思前想后,落寞难耐地自怜自艾,不禁慨叹造化弄人,悔恨轻易地放弃音乐的前途,若是她不在失恋的时候自暴自弃,也许她现在也和守清一样,站在舞台上热情地诠释生命的意义!
是什么阻断了她生命的航程?又是什么让她觉得缺憾不平?爱情对她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除了恼人的爱情之外,人生应该还有其他的意义吧!可是生命的意义却在多变的爱情中黯然失色!
寂寥的夜最是令人难耐,盼盼一想到两个礼拜之后,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人,更觉得凄凉无依!不禁有感而发地提笔,在给守清的回信中,写着:
馨慧要结婚了,真羡慕她有个美满的归宿!
孤雁无栖,夜半难眠,问君归期难言,我心凄凄何怜?
琴弦谁拨,情丝谁剪,声声无语声声催,丝丝难理丝丝连!
盼盼
馨慧的婚礼隆重又感人,当牧师询问新郎新娘愿不愿意终身相伴、终身扶持的时候,站在新娘旁边的盼盼竟然热泪盈眶,心里不停地呐喊:我愿意!
当新郎将结婚戒指套进新娘的手指时,盼盼忽然想起那颗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的钻戒。耀眼的光芒中,彷佛看到立中身着一袭纯白的礼服,牵着身披白纱的她,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翩翩起舞,那是一场属于她的婚礼,充满鲜花兴欢乐的婚礼!
一个回旋转身,新郎却变成了守清,满眼的鲜花变成眩目的星光,她和守清在星空下相拥曼舞,满天的星星组成一个盛大的交响乐团,为他们的婚礼伴奏。他们踩着轻快的舞步,不停地回旋舞动,一圈,二圈……
仪式结束时,盼盼犹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婚礼当中,馨慧用手肘轻轻地顶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撩起新娘的裙裾,随着新郎新娘步出礼堂。
盼盼参加完馨慧的婚宴,回到家中已经快傍晚了,她疲累地坐在沙发上,舒展穿了一整天高跟鞋的双脚,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更添几许苍凉!
此后她将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度过不知凡几的岁月,每思及此,即愁苦难耐,闷闷不能终日!
寂寞可以排遣,孤独可以忍受,而等待却最是令人不安和难以掌握,不可知又遥无终点的等候,如夸父追日般地毫无希望、毫无价值,莫非到头来还是空一场!可是立下的信约岂能轻易地毁弃呢?那份情感坚如磐石地屹立不摇,即使白了头,依然深刻心底!
夜幕低垂,盼盼仍然静静地坐着,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墙上的钟指着几点钟的位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光阴无限,就让它一分一秒的流逝吧,反正今晚早已为了馨慧的婚礼请了假,不必赶着到餐厅上班。
盼盼轻阖着双眼,大脑混沌模糊之际,门铃声忽然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扭亮了灯,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开了门之后,脑筋竟完全清醒了。
“伯母,您怎么来了?快请进。”盼盼很有礼貌地请立中的母亲进门。
“殷小姐,你好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伯母,您请坐,我去帮您倒杯茶。”盼盼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立中的妈坐在刚刚盼盼坐的地方,两双眼睛忙碌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伯母,请喝茶。”盼盼把一杯热茶送到立中母亲的面前。
“殷小姐,这房子是租的吗?”
“是的,本来和室友一起合租,今天她刚结婚,搬出去了,只剩我一个人。”
“我听立中说你是高雄人,一个人在台北生活很辛苦吧?”
“还好,大学四年都在台北念的,已经习惯了台北的生活步调。”
“立中说你今年刚毕业,有什么打算吗?”
“我……目前还没有任何打算,不过,我想继续进修小提琴。”
“拉小提琴?那有什么前途啊!音乐只是调剂身心的东西,不能当饭吃呀!”立中的妈注视着盼盼,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不知怎么的,盼盼总觉得立中的妈高不可攀,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难以亲近,现在听她说出那样的话,更让她觉得两人好像隔了一重山似的。
“伯母,您今天来是……”盼盼觉得开门见山的询问有点不太好意思。
“噢!我是来找立中的,这孩子每天都不晓得在忙些什么,连中秋节都见不着人影,我以为他会在你这儿。”
盼盼怀疑这只是一种说辞,但又不好追问,只说:“立中没来,我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他爸等着他回家吃团圆饭呢!殷小姐,你中秋节也不回家和父母团圆啊?”
“本来是要回去的,刚好今天我的室友结婚,我是她的伴娘,所以跟家人说了不回去。”
“你的室友也真会挑日子。”立中的妈喝了一口茶,清清喉咙,又说:“既然我已经来了,立中又不在这里,正好可以和你谈谈。”
盼盼忽然紧张起来,心想终于要说出来意了,但她故做镇定的说:“伯母,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立中一直吵着要结婚,希望我们到你家里去提亲,你也知道的,立中是个死心眼,他说非你不娶,本来我和他爸打算等他当兵回来再帮他物色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谁知道他偏喜欢你,我们也只好顺着他的意,免得他一天到晚往外跑。”
“伯母,您的意思是……”
“我想既然你要嫁到我们家来,应该先了解我们家的规矩,立中他爸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身为我们家的媳妇,凡事都得中规中矩,尤其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餐厅拉小提琴。”
“伯母……”
“先听我说完,长辈话还没说完不能插嘴,这也是规矩之一。还有你得先去学一些社交礼仪,以后立中将接管他爸的公司,有一些应酬的场合你必须陪他出席,不能在别人的面前丢立中的脸。这些你都做得到吗?”
盼盼对立中母亲莫名其妙的长篇大论感到恼火,显得有点不耐烦地说:“对不起,伯母,您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
立中的母亲讶异地看着盼盼,她没料到盼盼的不顺服,她总以为只要有钱有势,别人都会听她的。可是她又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儿子的要求,她都答应。
“伯母,我才刚毕业,还不想那么早结婚,我的父母也不希望我那么快就嫁人,这点我已经和立中谈过了,我相信他能谅解的。”
立中的母亲大为震惊,本以为盼盼巴望着嫁入豪门,哪料到这只是立中一情愿的想法,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盛气凌人的气焰也就减弱了许多。
“大学毕业也不算小了,既然立中急着想结婚,早一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立中的妈忽然变温和了,出于慈母爱护子女的心情,软化一点也不会吃亏。
“承蒙伯母看得起我,可是我……真的碍难从命。”盼盼决心拒绝,若她答应嫁给立中,这样的婆婆她消受不起,倒不如早一点断了这个念头。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保证立中不会娶别人喔!”
“我相信立中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我真心的祝福他。”盼盼干脆把话说绝了,免得和立中纠缠不清。
“以立中的条件,不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只怕到时候后悔的是你。”立中的妈不客气的说。
“伯母,您放心,我不会缠着立中不放的,如果您能多劝劝他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会感激您的。”盼盼不甘示弱的说,当爱情罩上阴影,也许就是该分手的时候了!
立中的母亲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仔细地打量着盼盼,之前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以为盼盼和那些在立中身边打转的女孩子一样虚荣浮浅,现在仔细看看,盼盼的身上的确散发一股不一样的气质,难怪立中对她一往情深。
她轻轻地放下茶杯,一改先前严厉的口吻说:“殷小姐,我可以叫你盼盼吗?”
盼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盼盼,有很多女孩子主动的追求立中,可是他都不为所动,一再地对我说非你莫娶,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希望他过得幸福,既然他那么爱你,你们也交往了好几年,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和立中的婚事,贺家不会亏待你的。”
盼盼本无意高攀这门亲事,立中母亲势利的态度更让她觉得高攀不起,于是她说:“伯母,我和立中是好朋友,希望能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相信他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做贺家媳妇的人。”
盼盼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立中的妈也就无话可说了,反正在她的心目中,贺家的媳妇应该出身于富贵人家,家境小康的盼盼并不适合。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勉强你,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伯母慢走。”
送走了立中的母亲,盼盼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约有一种受屈辱的感觉。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立中的母亲突然来访?她嘴里说是来找立中,那绝对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横竖这样的家庭我是消受不起的。”盼盼喃喃自语,反倒庆幸没有答应立中的求婚,要不然将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一轮明月悄悄地挂在窗外,温柔丰盈的光华,好像提醒盼盼今晚是中秋节!
盼盼凝注着皎洁如镜的明月,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