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成鼓起掌声,口是心非说:“安大哥讲的好啊!”捧起满满的一杯酒,朝着安明说:“来!大哥,我们四人敬你一杯。”和他们四人对饮完酒后,安明这时才发觉自己中计了,中了白刘威那小子的“激将法”,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酒都喝了,要是食言的话别说丢脸了,连肉连骨头全丢没了。他脑海里浮现出《水浒传》里林教头雪夜上梁山的画面,心里哀叹着:“没办法呀!被他们逼的,现在不跟他们上山也不行了啊!”
林教头被逼上梁山时,上天忍不住凄凉,下起茫茫大雪。安明“被逼”着陪姚广成等人上山找怪物这天下起大雨来。似乎上天感受到了安明心里那“哑巴吃黄连”的苦,忍不住痛哭起来。安明撑着太阳伞,根本遮不住这瓢泼大雨,被淋得衣裤湿透。他感受着雨水带来的凉意,心里想起了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诗“风雨助凄凉”。青竹村的路都是用脚踩出来的“原生态的路”,连沙石也没有铺过,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一步一个脚印,还拖泥带水。一行五人虽然备有雨具,但是雨下得实在太大,衣服难免都湿了些,要是再溅满泥的话可就和乡下人一样了,所以大家都走的很是小心。白刘威显得最爱干净,为了不让泥沾着、溅到衣服上,他尽拣有草的地方走,生怕踩着泥土。草儿被雨击打的已经直不起腰杆儿,再让他的脚重重地一踩,就只好回到出生的地里头了。程正君顶着雨伞突然冲到队伍的前面,说:“我们去前面那户人家避下雨吧!”姚广成大步跟在他后面,嘴里不停埋怨着:“昨晚天气预报只说今天多云转小雨,真后悔相信。瞧这也叫小雨!”
安明急冲冲地跟在后面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这时屋里面传来问话:“你们有什么事吗?”他抬头一看,发现来到了黄田田的家,一位满脸皱纹的男人从门边伸出脑袋来瞧着他们。这是黄田田的爸爸,叫黄根宝,说是四十九岁,不过安明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五十九岁了。黄根宝也看见了安明,笑着脸说:“哟,怎么安先生也来啦!快请进来坐!”姚广成见他是看着安明一个人说请的,就觉得他是只请安明一人进去,于是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只好腆着脸笑嘻嘻地说:“老大哥,我们想借你的屋子避避雨,等雨稍小了点就走。您看是否……”黄根宝站到门边招手,说:“都快进来吧!进来再说!”姚广成忙往屋里去,进屋后用餐巾纸将他的那双老人头皮鞋擦拭干净了,瞧瞧屋里没有纸篓,便将脏纸朝屋外丢去。黄根宝很热情地用手擦着长凳子请他们坐下,又忙着沏茶给他们喝。姚广成瞅瞅那张破旧的木头长凳,没有坐,双手插在口袋里,笔直地站在门边说:“站着就好。老大哥,不用沏茶啦!”打量了一下屋内,然后很快就把脸继续朝着屋外,似乎屋内没有什么配入他的双眼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碰的,看了就污染了他的双眼,碰了就弄脏了他的双手。白刘威进屋后就急忙掏出手机来看,他连打量打量屋内的意思都没有。黄根宝已经给他们沏了五杯茶,整齐地摆在桌子上,却没人肯朝桌子上瞟上一眼。
安明掏出香烟散给大家抽,姚广成不抽烟,便没散给他。黄根宝说是戒烟了,因为身体不好,老咳嗽,女儿不让抽。安明一边品着香烟,一边就没话找话来和他闲扯:“您女儿呢?怎么没见到她?”
“田田她去串门了。”
“啊哦,我来了两趟了,怎么没见嫂嫂呢?”
“她呀,死啦!死了几年了啊!”黄根宝眼望着屋外的雨,悠悠地念叨着,“就死在我们的房间里。唉!”
安明没想到自己没见到的那位嫂嫂竟是个死人了,他伸出胳膊,搭在这个穷男人的肩膀上,手掌轻轻地拍拍他,表示表示安慰的意思,然后喟然长叹一声,说:“可惜了啊!人生无常!”
姚广成好像对他们聊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瞅着黄根宝插嘴:“你老婆怎么死的?”
黄根宝的目光开始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游动,显得有些无奈和不安,甚至还有些恐惧。他把目光停在了自己的鞋尖前,叹了一口气后,回答:“死因是心脏病。”安明心里在想,他恐惧什么,恐惧死亡?因为想到妻子死时的可怕模样而至今心有余悸?
“妈妈的死因不是心脏病。”这句话突如其来,说的斩钉截铁,让屋内的人都一愣,睁圆了眼睛看向屋外的说话人。一顶小花伞从雨中飘进门来,花伞下面是一张娇艳的面容。
安明起身,微笑着说:“黄姑娘回来啦!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他们在生物研究所做事。”
黄田田对他们只淡淡地给个笑脸,哦了一声,显得很淡然。白刘威把手机揣进兜里,笑着脸向黄田田走近两步,热情澎湃地说:“黄小姐你好!我叫白刘威,今年才进生物研究所工作的。”黄田田明眸闪动,上下打量了下他,然后嘴角撇了撇,回敬了一声“你好”,花容一转,蛾眉微蹙,向着她父亲说:“爸爸,不是都验过尸了吗,不是心肌梗死。这些年你还是不肯信!”
安明等人不由得惊异起来,这人都死了几年了,丈夫和女儿居然对死因还存在着不一样的看法,可真是奇哉怪也。众人的目光在这时间保持一致,全投在这对父女的身上。黄根宝的双手拍着大腿,加重语气用着很无奈的声音说:“你妈妈她就是死于心脏病!我和你妈认识几十年了,那些医生有我了解你妈吗?他们要是了解你妈,那就不会查不出死因了。”
“医生说过妈妈没心脏病。爸爸,你的话不在理。”黄田田把雨伞放下,转去里屋了。安明等人惊讶地念道:“查不出死因?”瞧瞧里屋,那位姑娘已经消失在了那里,五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想从别人的脸上得到答案,在他们无法从对方的脸上得到答案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把眼睛都投到了黄根宝身上。黄根宝只是自顾自低着头,叹着气。
安明的手机响了,是他的一位发小打来的,叫齐师古。在安明眼中,这位发小是个十足的怪人、书呆子,而且可能还是一匹没遇到伯乐的千里马。他本叫齐树才,因为嫌这名字太土,就给自己改了“师古”这么个名字,因为他很爱看古代的书籍、很喜欢古代的哲学思想、很崇拜古代的先圣先贤们,几近疯狂的地步了,还好写作,文采很好。不过他写出来的东西,安明看不懂,也没见有谁看得懂,因为他写作用的全是文言文,这不怪现代的中国人不精通老祖先们的文化,因为本来就没什么人看他写的东西,说他文采好是因为不怎么懂文言文的安明心里面这么觉着。他自小便有这方面的爱好,读书时因为忙着研究古书籍,把功课全抛在一边,所以忙到初中三年过去,就得改去城里边打工边忙了。在城里打了十来年工,挣到的钱一半花去买书。后来说是在城里打工没什么业余时间不说,工资也不比在家干挣的多,于是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书搭火车回到老家。现在在家里守着几亩地过日子,打打零工,闲的时候就捧着书,学学先贤陶渊明的自耕自读,蛮以为过得很潇洒。他曾对安明诉苦,说他在城里打工的时候,有写过文章,写完后还反复推敲了数日,然后拿出去发表,结果投了两家杂志社,都给退回来了,他就打电话问为什么退,对方说是他投的稿不合杂志社的要求,杂志社要求发表的文章一定要用现代白话文。他说他就想不明白文言文有什么不好,为此气了好长一段时间,至今还耿耿于怀。
齐师古没什么朋友。他认为不是没人愿意拿他当朋友,而是他不愿拿别人当朋友,其中原因有三:第一当朋友就该推心置腹,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要有什么顾忌,肚子里不要有什么小九九,那样子不爽快,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没什么意思,可惜的是他活了几十年,这样爽快的人还没碰到几个,就安明还凑合;二者朋友之间就该互相理解,互相照顾,不该朋友有难处需要人慷慨相助时,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好多人就像夏天里的池塘,表面的水是被晒得暖和的,可手伸进水里面,就会发现水底还是冰凉的;其三就是俗人不值得交。他很讨厌人开口闭口谈钱,争富论贵,酒肉前面谈感情,他说乡下人总说生活难,他不这么认为,有填肚子的、有精神食粮便足矣,没房子就睡草棚,住山洞,有何难哉?人家伯夷叔齐在首阳山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还是野菜,何谈睡了。这些人都是在自寻烦恼,是贪的表现,是俗的表现。不过安明有一日去他家时,听到他埋怨自家的屋顶漏雨。安明还听他说过,城里的男人住着小房子嫌不体面,就想住大房子。有了大房子就想往房子里塞个女人,等到家里有了女人,就琢磨着在外面也找个女人,这样一来,无论在家还是在外,下面的玩意儿耐不住要发泄发泄与生俱来的生殖冲动时,随时都能找到目标,总不能一但有了生殖冲动,就掏腰包去发泄,次数多了划不来,还有染病毒的危险。
安明虽和齐师古是相识几十年的好友,但也不是经常来往,只是偶尔去对方家里聚聚,很少在电话里通话。安明心猜今天齐师古打电话来,肯定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在青竹村水潭前被吓倒的事。齐师古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安明在哪里,语气显出焦急的心情。安明心里感觉很反常,想这家伙找自己能有什么急事。没等安明回话,齐师古紧接着就又开口了:“快来高阳山吧,出事啦!”
“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嫂子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嫂子躺在了高阳山。”
“什么?”
“别什么了!快来吧。我都快认不出嫂子了。”
“她究竟怎么样啦?”
“来了再说吧!就在古墓前。你大概多久能到?”
“我就在青竹村,马上就能到。”安明感觉很不妙,可奇怪的是邵玉玲为什么会出现在高阳山上。他向姚广成说声有急事,就急急忙忙撑着伞往高阳山跑去。
高阳山位于芦苇荡与青竹村两村之间,独立的一座高山,紧挨着环绕着青竹村的群山,相比之下,它显得鹤立鸡群,如同一位父亲在看护着他的孩子们。高阳山多产白石,到了秋天红凋绿谢的时候,远远望去,山上好似披着一层薄薄的霜雪。小时候,安明曾与齐师古一起来这山上游玩,记得山腰上有一座很大的墓碑,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墓碑已经断成数截,只有墓的底座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前面是用白石头砌成的栏杆,栏杆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不过栏杆东倒西歪,栏杆内铺着石板,平平整整,最好玩的是两边还竖立着白石雕成的各种动物,有猴有鸟还有马等等,不过它们也被严重伤害了,猴子没了猴脑袋,鸟儿折断了翅膀,马的前蹄子不知去哪儿了。所幸的是它们之所以残缺不全,可以确定是因为人们的破坏,好歹比西方的维纳斯女神雕像幸运。维纳斯女神像没了双臂的原因,至今还弄不清楚是因为她的创作者为了追求那种残缺的美而刻意让她断臂,还是源于后来的遗失,断的不明不白。
安明一直奇怪那里为什么只有墓碑没见有坟墓,想从碑文上判断,可两人都没学过古人的文字。后来齐师古肚子里有了点文墨,又邀安明一起游高阳山,他一边反复推敲着墓碑上残缺不全的文字一边猜测着说,这里埋的人是在明朝嘉靖十二年死的,是个知府,“唔,古人都喜欢在墓上面弄个大大的封土堆。我估计高阳山在他死前没这么高……不对,那样太麻烦。我估计棺材是放在了山洞里,山洞给堵起来了。如此也省的挖洞了。”
等到安明跑到了高阳山脚下的时候,雨停止了。上天大概是要告诉安明,他的生活就要雨过天晴,永远不用时刻都对着那双充满鄙视嘲弄的眼睛吃饭、睡觉。那双眼睛永远消失掉了。山脚下听了两辆警车,羊肠山径上的小草被人踩得深深地陷进泥里。安明顺着山径直往上奔,树枝参差交错,在山径上空形成由绿色枝叶搭支而成的长廊。无法打伞,安明便把伞弃了,顾不得衣裤湿透。
山顶的明朝古墓前拉起了警戒线,把几名村民挡在石栏杆外。十来名民警正在古墓周围勘察现场。齐师古咯吱窝里夹着一本厚厚的书,斜靠着大青石伸长脖子往山下看,见到安明的身影,就神色紧张地跑上来说:“才来呀!快上去看看!嫂子都……都……”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在雨后潮润的气息中仍是强烈到让人窒息,安明心跳震到了嗓子眼,急道:“都什么?”
“你自己看吧!都烂……”
警戒圈内白石板地上洒满了白米粒,米粒在石板上的雨水里蠕动着。安明心头一震,那哪是什么白米粒,都是蛆。齐师古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大概是要把挂在脸上的雨珠抹掉。然后他闭上已经通红的双眼,指着石板地上的蛆,告诉安明,那些蛆都是被大雨从死尸上冲下来的。
安明一把推开他,跨过警戒线。民警拦住他:“你干什么?这里不准你进来!咦?你不是……不是……安先生吗?”另一名民警打量了一下安明,很快就笑着脸过来向安明握手,说:“安先生,你好。我是本地派出所所长刘建国,那天在医院问过你话的。听那位姓齐的村民说,您和死者是……”
安明没心情和他多话,嗯了一声,算是回过话了。邵玉玲的尸体就躺在那位明朝的知府大人的墓碑前,腐烂的较严重,越是靠近,恶臭越是来得猛烈,让安明急于见她的心不再如上山时那样勇往直前。安明感到自己像是被人用管子从鼻孔直插进肺里,毫不怜悯将邵玉玲尸体上的臭气灌进来。他为了能更清楚地辨认尸体,向尸体挪动了几步,死命地用手捂住口鼻,像是瞧艾滋病患者一样地瞅着尸体。他不敢相信眼前这臭气熏天、令人作呕的腐肉竟是自己那娇美动人的老婆。他匆匆地辨认完,匆匆地奔离警戒线。落入他强而有力的双足下的蛆立时被踩得与积水融为一体。刘建国赶上来问:“安先生,你认得死者吗?”
“那绝不是我的妻子!”安明摇着头哑声说着,脑袋里不停地闪过那句腐尸的脸部轮廓、身形和着装,无一不证实他的“谎言”。
“您确定?”
“我说了,那绝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好好地活着呢!”
齐师古看见他从警戒圈出来,哭丧着脸迎上来,胳膊往他肩膀上搭去,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嘴里安慰着他说:“老安哪,你在警界干了近二十年啦,什么危险没遇见过?都没倒下,这回可得挺住啦!我觉着嫂子死的蹊跷,你可得给她查出真相呀!”安明一震,好像被人从梦中惊醒,但他明白刚才所见是赤裸裸的现实,邵玉玲真的就这么走了。齐师古说的不错,老婆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安明这么想着,转念想到妻子曾经的音容笑貌,想到与她恋爱、与她共入婚姻生活、与她一起走过这二十多年,再也抑制不住伤痛,眼泪哗哗流出来,就好像血管割破了一样,热滚滚地往外喷流,还带着刺骨的痛。身边围满了人,他绝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于是他咬紧上下牙,抿住双唇,要把哭声锁在喉咙里,可双耳却能清楚地听到哭声在喉咙里呜咽响起。
刘建国看出事因了,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走近安明,像领导一样地拍了拍安明的肩头,说:“安老弟,节哀顺变,挺住了呀!人嘛,总有这么一天。”刘建国有五十来岁,称他一声弟倒也不过分。
安明深呼吸了两次,好让心情得到些微调整,然后问:“她怎么死的?”
刘建国显得有些为难,说:“这个嘛,暂时没什么发现。”
“什么叫还没什么发现?”
“安先生,哦不。安先生,请您冷静点。”
“为什么死的?谁杀的?”
“现在我们还无法确定死者的死因。”
“为什么?你们不是都查过尸体了吗?什么叫无法确定?”
“查是查过了,但从表面上无法确定死因,还需做一些化验,等化验结果出来,就知道真相了。初步推断,这位死者应该死在六天前吧。安先生,按照程序您得跟我们回所里,接受一下我们调查。”
六天前?那正是邵玉玲离家出走的第二天。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离家出走的当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安明五脏俱碎,他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了一点,应道:“我知道。”
下山的路上,碰上正匆匆赶上来的姚广成、白刘威、张子豪和程正君四人。姚广成掏出
一块白手帕擦擦脸上挂的水珠,说:“安老弟,走的这么急,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啊?”齐师古看了看他们,又看看闷声不说话的安明,然后转回向姚广成几人投以诧异的目光,问:“你们是……”
姚广成道:“哦,我们是安老弟的朋友。安老弟,到底出什么事啦?”
齐师古叹道:“唉!家门不幸呀!我嫂子她……”摇了摇头,心情沉痛的话也说不出了。这边姚广成听得一头雾水,跟在后面走,心里揣摩齐师古的话:“‘家门不幸’?难不成安明发现他老婆在外面有人了?为什么是从山上下来?哦,他老婆和人打野战,被他兄弟发现了?”看看安明的样子,不由的暗自哂笑,又想:“安明这家伙也太没点男人样了,发现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苟合也不生气,居然流起眼泪来。”
白刘威问齐师古:“安太太到底出什么事啦?”齐师古先是一愣,显出一副很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样子,不耐烦地把脑袋凑近白刘威的脑袋,小声回答道:“死在了山上。”跟着安明到派出所做完笔录后,姚广成等人总算清楚了事情原委。齐师古从姚广成嘴里得知了他的身份和来青竹村的任务。听说是研究所的人,他态度就变得亲热起来,研究所的人也算是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打交道就好像走在花丛间,身上多少能沾染些花粉,明艳的花朵也能衬托出脸上的光彩。他双手握住姚广成的右手不停地摩挲,好像见到了梦中的情人,亲热的把冰也能融化了。回安明家的路上,他缠着姚广成一劲儿问长问短。
众人在安明家里围着一张八仙桌坐成一圈儿。姚广成道:“先把尸体埋了吧!过两天就去查那怪物的下落。弟妹死得很蹊跷,我怀疑就和那怪物有关!”一直不曾吭声的张子豪这时奇怪地问道:“怎么就和那怪物有关系了呢?”
姚广成白了他一眼,掷地有声地说:“连警方都弄不清楚怎么死的,还不奇怪?偏偏又是死在安老弟去那鬼潭子的几天之后,又偏偏死的是安太太。这也太巧了啊!没的说,定是那怪物在作怪。安老弟,跟我们去查那怪物,没错的!”他一厢情愿地说着,却又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他的话就是铁定的事实。
程正君点点头,说:“嗯,姚大哥所言正是。”
姚广成继续鼓动安明:“安老弟,这种案子交给警方去办,我觉着不怎么靠谱。你想啊,警方现在还不相信青竹村有怪物害人一事。等他们慢慢调查,要调查到什么时候?等到再有十七八条人命死在那怪物手上,才会真正引起他们的重视哩!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咱们自己着手调查,抓住那头怪物,给弟妹报仇!你看怎么样?”
安明渐从悲痛中醒来,听到他的话后,想这家伙是担心我因为老婆的死而改变心意,就把邵玉玲的死和水潭怪物联系到一起,鼓动我去陪他们抓它。他觉得姚广成也太小看人,自己什么样奸诈的人没遇到过?岂是轻易就中他圈套的?他不去搭理姚广成,心里暗自思忖邵玉玲的死因:妻子为人和气,从来没和谁发生过口角,仇杀是不可能的。自从在青竹村水潭受惊以后,安明也感觉到自己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多疑,但这也毕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任何人,面对着那些社会舆论,难免也会情绪失控,总想要得到大家的信任,况且人都是要面子的嘛!谁不怕走到大街上,人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你,指着鼻子讥笑你?玉玲通情达理,总会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的,绝不会就因为自己脾气变了,就寻死觅活。还有什么原因会导致她自杀?安明实在想不出。若是意外死亡或系他杀,为什么尸体上找不出明显的死因?还有,为什么她会死在高阳山那个偏僻的地方?安明用力敲了敲脑袋,长叹一声。
齐师古则不停地发表自己对怪物害人一事的看法,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他表示,虽然这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他相信安明。至于姚广成的言论,他觉得“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查下为好,他愿意跟随这支“捉怪行动组”奋勇直前。
姚广成等人点头称好,还说齐师古思想开明,能破除成见,积极参与“捉怪行动组”,勇气可嘉,队伍正是要壮大的时候,如果他能找几个人来参加再好不过。齐师古立马掏出电话,联系了几个人,都没成功,反而被骂,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姚广成看安明半天不言语,就问:“安老弟,给个话儿呀!”又转向齐师古道:“齐兄弟,你也帮着劝劝啊!”齐师古拍拍安明的肩膀,很乐意地帮着姚广成给安明做起思想工作来。安明避难似的逃到院子里,掏出手机,拨通刘建国的电话。“喂。刘所长啊,我老婆的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化验结果出来了,你老婆的体内有大量蛇毒。”
“蛇毒?她是被蛇要死的?”
“嗯,可以这么断定。”
“她……她好好的为什么跑到高阳山上去?”安明心里责怪老婆,想你离家出走,哪里不好去,为什么偏偏要往山上跑。忽然心里又觉出不对,邵玉玲娇生惯养,爱好洁净,几次想和她一起去爬山浪漫一下,她总嫌爬山累、身上容易脏,这次怎么会一个人爬上那么高的山?其中定有蹊跷。
“这个我们就无法回答了啊!”刘建国在电话里回答着,突然说:“哦,对了。有人见到过你老婆在死亡的当天独自爬上高阳山。”
安明心里一激动,问:“独自爬上高阳山?没别人了吗?
“没了。他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瞧的也不是很清楚。”
“那人是谁?”
“就是住在天坑洞的葛老头儿。”
安明对这人不大了解,办完妻子的后事,他决定要亲自去询问一下葛老头儿。就在安葬妻子的当天,一对青年男女闯到坟前。男的汗湿的肩上扛着台摄影机;女的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给正在犯心脏病的人喂药似的急忙把话筒塞到安明嘴边。安明没来得及反应,女记者就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好像开启的机关枪,你听到枪声的时候,已经射出去了十数发子弹,打得安明措手不及。安明反应过来后,并没有回答问题的想法,而是睁大双眼细细地审视这位端庄的记者小姐,记者小姐微微一笑,亲切地说:“安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谢谢。”
安明记起在《子虚纪实报》上用文字大肆嘲讽自己的人正是这个女子。他因妻子的离奇死亡而感到悲愤,在心里积蓄数日,无处发泄,又被眼前这仇人烦,心里的悲伤立刻让恼怒冲的一乾二净。像只发现老鼠的猫,突然间发起攻势,把积聚起来的力量全部爆发出去。提高了八倍的嗓音吼叫:“你还不肯放过我?想把我的名声搞得更臭?你在报纸上写的好文章!你的上司因此给了你不少好处吧!想不到你的心这么恶毒,表里不一的家伙!”
女记者被他一番话骂得愣住了,摄影师被他打雷般的声音震得差点没扛住摄影机。全场帮忙安葬的人员都把惊异的眼神投到安明身上,好像看了场精彩的魔术表演。齐师古闯进满是火药味的空气里,强行来开女记者。女记者一边红着脸蛋解释,话里半是据理力争半是好言安抚,一边半推半就地随齐师古躲到安明的攻击范围外。安明转身背对着他们,想到自己在青竹村水潭受到惊吓后孤独地躺在医院,这个女记者带着满脸温暖而亲切的笑容前来采访,当时相谈甚欢,谁知她一回去就在《子虚纪实报》连讥带讽的大肆报导自己,挖苦的自己体无完肤。安明气急便无理起来,把丢名、丢官、丢老婆等所有不如意的事一古脑儿强加在女记者身上,回头见齐师古和女记者正在不远处悄声谈话,胸脯像蛤蟆的肚子一样鼓起,雷声叫:“老古。赶他们走!”齐师古送走记者,回来骂刘建国所长:“这家伙也太没道理了,也不知保密。一听说记者来采访他,问高阳山命案是怎么回事。他就给和盘托出了。”安明的胸脯鼓得更大了,立马打电话给刘建国,明着给他一通骂。刘建国打出法律牌,说人民有知情权的嘛。
老婆入土为安了,齐师古正费着心让安明的心也安下来,姚广成几人不合时宜的闯到两人的视线里。姚广成问安明“捉怪行动”是不是应该开始了。安明表示得去见见葛老头儿。姚广成听说葛老头儿是负责看守青竹村的山的,就说很乐意陪同。
葛老头儿是青竹村有名的穷苦人,没房没地,没儿没女,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一直住在青竹村水库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头,很少下山来走家串户。村里看他可怜,就安排他看管水库、山林,每月发点工资给他生活。由村民带路,安明一行六人好不容易爬到葛老头儿的“住宅”——天坑洞。一只大黑狗冲着他们狂吠。葛老头儿披着件满是补丁的旧棉大衣从洞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刚刚在洞里睡觉时让犬吠声吵醒,走出来看看。村民向他说明了这六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葛老头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粗着嗓子说:“上次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看了那女人一眼。怎么啦?我一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还会对她图谋不轨了?!”
姚广成笑着脸,上前说话:“老大爷,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向您多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您能具体地说一下……”
“你要我怎么具体?就看了一眼。看到的都跟那刘所长说清楚了。还要我说什么?!”
安明一行人听说了这人的古怪脾气,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感到诧异,想这人也太不通情理。姚广成显得格外脾气好、有耐心,呵呵笑着说:“大爷,别冲动嘛!咱进屋慢慢聊聊?你看这山上,站着说话也不舒服。是不?”葛老头儿住的山洞被他称为屋子。又说:“咱们笑着脸来的,垂头丧气的回去总不好看吧!”
葛老头儿似乎被他说动了,说:“真他妈烦人!这个来问、那个来问。”朝洞里挥了一下手,示意让他们进去。葛老头儿没请他们坐,洞里也就一张小凳子,他自个儿大大咧咧地坐下,仰着脸粗嗓子问道:“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啊?”
姚广成背着手踏进石洞,仰面欣赏着洞里的风光,一副政府大领导下乡视察民情的样子。他一边尖着手指头轻抚湿漉漉的石钟乳,一边答非所问:“呵呵。您老儿在这山里头待了很多年了吧?”
“不多,十来年吧!”葛老头儿斜着眼说:“你直接说吧,究竟还想知道什么?”
安明把投在这老头子身上的目光转向姚广成,这老头子的问话照亮了安明的心里。姚广成跟着来见葛老头儿,目的其实并不仅仅在于要知道邵玉玲上高阳山时的情况,他还想知道些什么,问这老头子又能问出些什么来。
“那个死了好多人的水潭子,您知道吧?”
“知道。都待了这么多年了,能不知道吗?”
“关于那潭子,你可知道些什么情况?”
“关于山脚下那潭子的事,山下的村民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大家就像是迷失在黑暗里的人,恍惚间前方闪出一星光亮,以为前面就是光明大道,走近看时却黑暗依旧。安明觉着这老头儿对查邵玉玲的死因并没有什么帮助,就存了扭头走人的心思,姚广成不停地向葛老头儿问长问短,他没好意思打断。这时听葛老头儿说对“死亡之潭”也不甚了解,就拉了拉姚广成的胳膊表示该下山了。
姚广成垂着头,带着一脸失望的表情扭过头往洞外走。葛老头儿突然朝他们的影子道:“北边的大山后面有个小洞,听老一辈人说,洞里很大,一路通道那个鬼潭子。你们要是想弄清那个鬼潭子的话,就得进去看看!嘿嘿。”他的话让大家的情绪一齐高涨,都扭回头来瞧老头儿。老头儿冰冷地笑了两声后,接着说:“不过那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
安明惊疑地问:“怎么,和那个水潭子一样也吃人么?”
老头儿开朗地笑了,似乎他已听出安明声音里透露出的害怕心理,说:“吃不吃人倒是不清楚。因为在人迹罕至的大深山里,路也难走,来回要一天时间呢!更要紧的是在那片山中好像生活着野人。”姚广成像一只闻到腥的猫,眼睛发亮盯着老头儿,兴奋地说:“这些我们不在乎的。您老告诉我们,那个小洞怎么找吧!”
“那洞我也没见到过。听老一辈人说,是在两块盘石中间,北边那座大山翻过去,再翻一座山就看到了。”
齐师古眺望北方,重迭的山峰就像一堵高过一堵的绿色墙壁在他眼前排开,山与山之间隐隐岚气上升。他想象着自己随安明、姚广成几人一起踏入崇山峻岭寻幽探胜,心里颇有李白“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时的豪气与洒脱。他弯着一双满是欢喜的眼睛对安明说:“如果水潭子里真有怪物,我们这次可以攻他个出其不意。”姚广成朝他撇嘴哂笑。安明道:“呵。最好是没有那个怪物。”齐师古忽然疑道:“你说野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怪物?”安明道:“唔。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姚广成胸有成竹地笑说:“只是怀疑有野人而已,可以确定的是那片山里确有不明生物,也就是说确有只怪物。嘿嘿,此行必有收获呀!一麻醉枪下去,管他什么怪物也得服服帖帖地躺在地上任我摆布。”
下山的路上,姚广成的脚步是很欢快的,他决定今天就上山寻找葛老头儿口中的那个洞。安明表示太仓促了。姚广成一副为国而战的样子,说为了不再有人莫名死亡,万不可耽误。齐师古则显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边感叹边回应姚广成的话:“是啊!”姚广成一边吩咐白刘威、程正军回去取背包,一边说:“这趟总算没白来。那老头儿给的信息太重要了。以前来查探的人们早知道这个信息的话,很可能‘死亡之潭’之谜就不是一个谜了。”安明说:“还是不要高兴太早。那个洞未必真如葛老头儿所言直通到水潭子。”姚广成信心百倍地说:“故老相传总不会空穴来风。我们找个地方歇下,等他们俩取来行李。”安明道:“前面不远是黄田田家,我们去那儿等他们。”
“就是那天我们躲雨的人家?”“嗯。”
“黄田田就是那个小女人?”“小女人”这个叫法是用来称呼非处女之身的年轻女孩的,带点讽刺意味。姚广成这么称呼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女子,显得不太厚道。安明的眼神滑过姚广成的后脑勺,落在齐师古的脸上,以示提醒。齐师古装作没看见。姚广成自顾自说着:“唔。那个小女人倒是蛮不错的。”齐师古不合时宜的插嘴说:“她是我们村上的大美人呢!去年我在一场丧宴上有幸和她同桌吃酒,和她聊了两句,蛮斯文的。”安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呵呵。老古,你还没进人家家里喝茶,就先说起人家好话了啊!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姚广成转回头盯着齐师古,附和安明:“我也听出你有这个意思!”他怕冷落了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张子豪,仰着嗓子朝最后面叫:“子豪,你也听出来了,是不是?”张子豪不急不缓地回应:“只要是美人,谁都爱的。”姚广成笑道:“原来你小子也有那个意思。”张子豪摇了摇头,表示没看上黄田田。
齐师古挥手打住他们的话,说:“没有的事!别瞎扯。”他感到脸上发热,怕是红了,被他们看到,倒要认为他们一语中的,自己是有意拿话来掩饰的,就忙补上一句:“安明你明知我脸皮薄,就别拿我寻开心。呵呵。”
绕过一座竹山,脚下的土路就笔直地通道黄田田家,屋顶上盖的釉质红瓦在强烈的太阳光下折射出的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睁大眼睛看。姚广成加快了他轻盈的脚步,走在最前面。安明、齐师古和张子豪列于左右,好像成了他的跟班儿。他用玩笑的口气说:“齐老弟,就快见到大美人了。哈哈。”头也不回地说着,好像根本不在乎后面的人有没听到,或有没听清。经过黄田田家的山墙时,开在山墙的红窗户里传来一阵清亮的女人笑声和几声粗喘。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希望不是《红楼梦》里的凤丫头。不然齐老弟可不好驾驭她啦!”姚广成自顾自继续取笑齐师古。转过山墙,到了正门,两块木板门虚掩着。姚广成等安明敲门。里面传来黄田田的声音:“谁呀?”
“安明。来过你家的。想来歇歇脚,讨杯茶喝。”
“呃……哦,是安叔叔呀!等一……呃,快请进呀!呵呵。”刚才的美妙的笑声,又响起了。姚广成推门进屋。安明、齐师古、张子豪跟在后面。夏日的阳光通过敞开的大门毫不客气地抢在他们前面夺门而入,让本来阴暗凉爽的厅堂塞满阳光。黄田田从小房间里匆匆跑出来,喘着气说:“没想到今天还有贵客到来。快请坐!”正了正身上的T恤衫,说:“桌上有凉茶,喝吧。客气什么呀!”安明为了不让太阳把屋里的凉气烘暖,就去掩门,考虑到屋里就黄田田和他们四个大男人,就把两扇门只掩上一扇。
姚广成捡了张干净的油漆长凳坐下,一手取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一手掏出兜里的白手帕擦脸上的汗珠,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打量着黄田田,说:“令尊不在家?”
“我爸帮亲戚家翻新屋子去了。”
“噢。姑娘在房间里忙什么呢?”
黄田田本已通红脸蛋齐耳根子红了,急忙回答:“没忙什么。这鬼天气讨厌的很,房间里又闷又热,瞧我这一脸的汗!”姚广成朝安明看了一眼,安明也看看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喝了两杯茶后,都起身说有急事该走了,谢谢她的款待。黄田田就没盛情挽留了。再经过山墙时,听见窗户里传来细细的人语,不是很清晰。
四人决定到竹山脚下继续等白刘威和程正军。张子豪打电话告诉白刘威回来后在这边会面。姚广成的坐过油漆凳子的屁股,很不情愿地委屈地摆在枯倒在地的毛竹上,一边揉捏走得酸疼的肌肉,一边对安明说:“注意到了吧!那个小女人浑身不自在,还羞臊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尤其是当我问到她在房间里忙什么的时候,羞得都不敢正眼看我。”
安明没想到这个老先生模样的人随口便蹦出粗话来,显得很有些刺耳,心想真是日久见人心啊,还真不可以貌取人。他明知故问:“注意到了呀。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有事瞒着怕人知道吗?”
“唔,回头想想还真如你所说。”
“屋里明明凉快的很,她却说很热。姚大哥,你说她为什么要撒谎?”齐师古急的插嘴问他“大哥。”
“要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得先弄清她为什么会那么地害羞。”说得齐师古直点头,姚广成就眉飞色舞起来,郑重其事地说:“你们有没听见窗户里的说话声?她一个人和谁说话?她急匆匆地出房门随手就把房门关上,还喘着粗气。这说明了什么?”他摆出一副大侦探家的姿态,好像黄田田费尽心机掩盖犯下的滔天大罪,不幸留下蛛丝马迹,正被他逐一点破。
齐师古道:“她的房间藏了一个人?会是谁?为什么怕我们瞧见?”
一直沉默的张子豪哂笑着说:“这么斯斯文文的姑娘大白天里居然忙着这家做那种事。”这句话打破了姚广成营造的紧张气氛。姚广成和安明一齐笑起来。姚广成笑得脖子往后仰,眼镜从他的鼻梁滑到额头,差点跌落下去。齐师古有所悟,摇了摇头,直叹世风日下。
姚广成正了正眼睛,恢复刚才大侦探的神态,说:“你们记不记得,上次去她家的时候她老爸说她妈得心脏病死了?”张子豪点头说:“记得。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他们父女二人对母亲的死因还存在着异议。”姚广成陷入沉思中,幽然道:“这小女人的母亲确有心脏病,她不会不知道。这说明他爸在对我们撒谎呀。”
“最奇怪的是他女儿称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相信她妈妈是得心脏病死的。”张子豪提醒他。
“确实。说明她老爸不光在我们面前撒谎。”
齐师古道:“黄田田的妈妈病死,我知道。说是得心脏病死的,大家知道后都感到难以置信。她身体以前很好的,下地干活,不比强壮的男人差。现在被你们这么一说,她的死倒真是相当可疑。姚大哥,你的意思是她老爸对她妈下了毒手?”
“不是。总得看看黄田田是怎么认为的。”姚广成思忖着说:“也许那丫头也只是怀疑她妈的死,其实她也弄不清真正的死因。”张子豪嗯了一声,道:“首先得弄清楚她为什么会对她妈的死产生怀疑。”
安明不耐烦地表示“各家扫却门前血,莫管他人瓦上霜”关于她家的谈话就此打住吧。齐师古回道发现有人死的不明不白,不该不管不问。安明动了真气,拉长着脸表示自己的老婆也死的不明不白,要管要问别人老婆的死,总得有许多工夫才行。齐师古一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叹着气不说话。姚广成停止了讨论别人老婆的死,转而谈安明老婆的死,郑重其事地说总会查出邵玉玲的死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