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喜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太阳高挂在天。多喜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盯着天花板。“这是那里？”一时之间，她忘了置身于何处？四周是白色一格一格如榻榻米大的门板，它的上方是小柜子，打开它是可以放东西的橱柜。

另一边也是白色条状格子的纸门，打开它，可以看见前一晚的来时路，而从木造屋顶垂下来的灯饰很可爱，有点像是灯笼造型，不过，它是手织的，可以透光。

她坐起来，目睹空无一物的房间，仅有一张矮桌靠在旁边和她自己的行李。慢慢的，记忆恢复，她会来这里，是老夫人的意思，让她经历一场恐怖，毛骨悚然的夜晚，此时，她还是无法相信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是作梦吧！一场令人牙齿格格作响的梦。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在那条路开了五，六个钟头，太不可思议了，也太荒缪，太离谱。

多喜起身，打开那一扇条状格子的纸门，微风吹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风中夹带着一股清香，甜美的草香味。眼前是一条专属这一一户的绿荫大道，两旁全是高耸入云的杉树，从二楼看下去，还不见得可以看见地上的石头路。

“喜小姐，你醒啦！”多喜背后的另一扇门被人轻轻推开，见了前一晚的妇人跪在地板上，然后，从门后面端上来一个很普通的拖盘，上面是一杯牛奶，全麦的长条面包。“来吧！吃早餐。”妇人把托盘放在矮桌上。

“雪婆婆。”她转身，注视着白发苍苍，脸上是无情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多喜很喜欢这个小老女人，不算是亲切，和蔼，倒是她有早期那种日本女人的刻苦又耐劳，从来不曾抱怨，怨叹自己的人生。

“夫人说，你吃完后，下楼再跟她请安。”

“知道了。对了，雪婆婆，昨天我是怎么上来的？一点印像都没有，别跟我说，是老夫人背我的。”

雪婆婆微笑着说：“当然不是，别让她听见这个玩笑话，否则，又有机会和你斗嘴。昨天是我背你上来，不过，因为我不会开车，车子早上才由来家里帮佣的人开进来。”

“哦！辛苦你了，背了一个大肥猪。”

“哪里是，喜小姐，你太瘦了，该多吃一点。”

此时，有个声音从楼下的某个角落传来，那是高亢，会让人精神为之上紧发条。

“雪子，你去哪里？雪子。”

“我先下去了，快点吃。”

“好。”

雪婆婆下楼，留下她自己一个人。

半小时后，多喜换下前一天穿的衣服，换上T恤及牛仔裤，手上拿着托盘下楼。

楼梯口刚好是和大门正对着，玄关处摆了置物柜，那是放鞋子的柜子。楼下的格局和楼上的格局，甚至大小都是相同的，除了厨房和卫浴设备是比较贴近现代。

客厅就在楼梯口的左方，那里可以看见沙发，电视，矮桌，桧木制的矮柜，矮柜上摆了电视外，就是日本娃娃，穿着和服，整张脸是白的可怕，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却扔然令人害怕。

几乎眯成一条线的双眼，鲜红得小嘴，长发是落在柜子上。她们不只一个，是数十几个柜子上排排坐。倒有一个怪现象，常使多喜感到纳闷。每一个娃娃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就连和服的花瓣，珠子，留苏，甚至摺痕都是一模一样。

老夫人的房间和客厅仅一门之隔，推开白色的纸门就是房间，常常老夫人就是躺在自己的房间，因此，客厅的声音永远比寺庙安静。

“奶奶，我是多喜，可以进去吗？”她选择另一道白色门，是靠近厨房的那一扇，因为，她不喜欢从客厅。

等了五分钟后，门开了，是雪婆婆开门。

多喜先是跪在地板上，然后，五体投地的向老夫人行礼，这是家里的规定，谁也不能改变。

老夫人虽然已是老态龙锺，却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病痛，不过，老夫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总是认为自己全身都是病，风湿让她常年卧病在床，不能下床，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糖尿病让她不能吃爱吃的食物。

“奶奶，你好吗？”她走进房间后，还是跪着在老夫人身旁，挺直着背。

雪婆婆出去并且带上门。

“好什么？”老人家一脸不愉快的说。“老毛病一大堆，却没人要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你叫我来，我不是来了吗？奶奶，如果你希望爸罢来看你，可以叫他来啊！”

又是再同一个问题上打转，听的多喜很反感。

“叫他来干什么？找气受吗？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很矛盾，其实你是巴不得爸来看你的，对不对？”

“多喜小姐，我自己会分析，不必你替我下主张。”老夫人只要一生气，她总是这么称呼她。

“奶奶…”

“不要说了。”倏然，老夫人的目光直盯着她，那是不友善的。“昨夜，你是怎么回事？那么晚才到？路上发生什么事？”

“路上？哪有。”她笑的好尴尬。

她将背稍微放松，压在身体的双脚开始麻了，让她很不舒服。“没事啊，只是很累，路旁休息。”

“是吗？那你看见雪子为什么像是看到鬼一样，大声尖叫，整栋屋子要给你掀开。”

“有吗？不会吧！”

“多喜，告诉我，你在路上是不是看见那个东西？”

“奶奶。”她从地板上起来，算是一种无力的抗议。

“看见了有什么关系，说出来会要你的命啊！”

“不想跟你说了，我要出去走一走，奶奶，要一起来吗？”

“我这样四肢无力，站不住脚，连走出这个房间都很难，你要寻我开心，随你。”老夫人言辞犀利，眼神严肃。

“其实，你的身体很健康，根本不需要那些维他命。奶奶，出去多活动活动筋骨，对你只有好处。”

“你是巴不得我快一点见佛祖，好继承我的家产。”

“奶奶，你真是幼稚。”她满脸怒气的走出老夫人的房间。

什么嘛！她可是放弃和朋友出游，来陪陪老人家，却换来那一句“好继承我的家产”，令多喜觉得受辱，很想什么都不管，然后上楼拿着还是原封不动的行李打道回府。

“喜小姐。”雪婆婆赶上她要往外走的脚步。

“雪婆婆，什么事？”

“你千万别再意老夫人的话，你知道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别跟老人计较。”

“我不了解，为什么她老是挑我毛病？为什么对由美又是那样的喜欢？同样的是孙女，她的标准也未免太奇怪吧！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干嘛又叫我来？叫由美来不是更好吗？”

“其实啊！”雪婆婆拉住她的手，用一种她熟悉的温柔语气说：“老夫人会对你特别严厉是有原因的……”

“雪子，雪子，你在哪里？雪子。”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语调，传遍整栋屋子。

“你说她病了？听听那声音，进去吧！我想出去走一走。”

多喜从置物柜拿出她的鞋子，打开玄关门，走出屋外，站在长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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